荷官小妮的手抖得厉害。
豆大的汗珠从她额头滚落，滴在绿色天鹅绒桌面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她努力控制着呼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但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在这个充满血腥味的地下室里，她见过太多人因为一局牌而家破人亡，也见过巴颂如何处置那些背叛他的人。
现在，她感觉自己正站在刀尖上，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慢着。\"我突然开口。
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地下室里格外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我，连角落里那个神秘人物都微微前倾了身体。
小妮的手停在半空中，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
\"既然这一局关系到所有人的性命，\"我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长衫.
\"那我就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各位老板，请允许我为大家看看今晚的运势变化。\"
巴颂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不是花招，是看相。\"我一本正经地回答，声音带着那种江湖术士特有的神秘感。
\"刚才我光顾着给王老板一个人算命，忽略了在座各位的气场变化。现在仔细一看，今晚这个局面，比我想象的复杂多了。\"
我说话时故意放慢速度，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这种刻意的节奏感，最容易影响人的心理状态，让人不自觉地被带入我营造的氛围中。
威拉副局长不安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领带：\"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扫视全场，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几秒。
\"今晚的运势格局要变了。有人要发财，有人要倒霉。\"
建筑商陈大发忍不住问道：\"那我们...\"
\"别急，一个一个来。\"我摆摆手，对小妮点头示意，\"先发牌，我给各位老板挨个解读。\"
小妮咽了口唾沫，颤抖着继续发牌。
按照百家乐的规矩，她先给庄家发一张，再给闲家发一张，然后重复。
这一局有好几个人下注，巴颂自然是坐庄，其他人则分别押庄家或闲家。
当第一张牌滑到珠宝商颂猜面前时，我立刻开口：
\"颂猜老板，您看这张牌。\"我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几下，装出一副高人风范。
\"牌角微微朝上，这在相术里叫'紫气东来'。再看您的面相...\"
我凑近仔细端详了几秒，突然眼睛一亮：\"好啊！您印堂发亮，眉心有光，这是要发财的征象啊！\"
颂猜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
\"我看相二十多年，从来没看错过。您今晚的财运，就从这一把开始转了！\"
这话说得颂猜心花怒放。
要知道，他今晚已经输了一百多万泰铢，正是心情最郁闷的时候。
我的话就像久旱逢甘雨，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那我这一把...\"颂猜试探性地问。
\"大胆下注！\"我斩钉截铁地说，\"错过今晚，下次这种运势要等到明年了！\"
当牌发到巴颂面前时，我的脸色却变了。
我皱起眉头，轻轻摇头，嘴里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唉...\"
这个细微的变化立刻被巴颂捕捉到：\"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巴颂老板，不瞒您说，您今晚的运势确实很旺。\"我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连赢这么多局，可以说是春风得意。但是...\"
我故意停顿，让气氛更加紧张。
\"但是什么？\"巴颂有些急了。
\"但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我摇着头，一脸惋惜的表情。
\"您看这张牌落在您面前的角度，略微偏左，在堪舆学里，这叫'龙游浅水遭虾戏'。\"
巴颂的脸色微微一沉：\"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再好的牌也要看谁拿。\"我故作深沉地点点头。
\"强龙不压地头蛇，但地头蛇也未必斗得过真龙。今晚这个局势，恐怕要有变化了。\"
这番话让巴颂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虽然他根本不信什么风水玄学，但人在紧张的时候，往往容易受到暗示的影响。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趁热打铁，继续为其他人\"算命\"：
\"陈老板，您今晚财星暗淡，不宜大动干戈，还是稳着点好。\"
\"威拉先生，您官运亨通，但财运一般，今晚最好以观察为主。\"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有的放矢，在每个人心中种下不同的种子。
有的是希望，有的是担忧，有的是疑惑。
最重要的是，我的话开始在巴颂和其他人之间制造微妙的对立情绪。
颂猜听了我的\"指点\"后，明显来了精神。
他挺直腰板，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既然林大师这么说，那我就大胆一回！\"
说着，他推出一个紫色筹码，整整五十万泰铢，全部押在闲家上。
这个举动让巴颂有些意外。
刚才颂猜还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耷脑，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胆量？
\"颂猜兄弟，你确定要这么玩？\"巴颂试探性地问。
\"确定！\"颂猜的声音很坚定，\"林大师说我财运要转，我就信他一回！\"
巴颂心中的不安更重了。
虽然他知道我在胡说八道，但颂猜的反应却让他摸不着头脑。
为什么一个刚才还垂头丧气的人，听了几句恭维话就突然变得如此自信？
这时，我注意到了荷官小妮的异常举动。
她因为过度紧张，在给巴颂发信号时出现了失误。
按照我之前观察到的信号系统，她应该给巴颂一个表示\"普通牌\"的手势，但由于手指颤抖，她无意中做出了表示\"大牌\"（J、q、K）的动作。
这个失误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但被我敏锐地捕捉到了。
更有意思的是，巴颂也看到了这个信号，他误以为这是小妮给他的真实提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在心中冷笑。
这就是作弊者的致命弱点，过度依赖信号系统，反而容易被错误的信号误导。
小妮继续发牌，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多。
根据我之前记住的牌序，我清楚地知道接下来的牌面分布。
庄家这一轮会拿到红桃6和方块4，加起来是0点。而闲家会拿到黑桃7和梅花2，总共9点。
这是一个闲家必胜的局面，而且是最悬殊的比分。
但巴颂并不知道这一点。
他看到小妮的\"信号\"后，以为自己又要拿到好牌，心情相当轻松。
甚至还哼起了小调，显得胸有成竹。
\"各位老板，可以开牌了。\"他信心满满地说道。
小妮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但还是按照规矩开始翻牌。
先是庄家的牌：红桃6，方块4，总计0点。
然后是闲家的牌：黑桃7，梅花2，总计9点。
天然9对0，闲家大获全胜！
结果一出，整个地下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牌面。
这种悬殊的比分，在百家乐里是极其罕见的。
颂猜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哈哈哈哈！\"他兴奋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脸涨得通红。
\"林大师！您真是神人啊！我真的赢了！财运真的转了！\"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筹码，亲了又亲。
五十万泰铢虽然算不上巨款，但这是今晚第一次有人从巴颂手中赢钱，意义非同一般。
陈大发震惊地看着我：\"林大师，您真的能算出输赢？\"
威拉副局长也露出敬畏的表情：\"刚才您说颂猜老板财运要转，没想到真的应验了。\"
连角落里那个神秘人物，此刻也用一种重新审视的目光看着我。
我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描淡写地摆摆手，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但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相比之下，巴颂的脸色却彻底阴沉下来。
他死死地盯着荷官小妮，眼中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在他看来，小妮给了他错误的信号，才导致这一局的失利。
这种背叛，比任何敌人的进攻都更让他愤怒。
小妮感受到巴颂的怒火，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如果巴颂认定她是故意背叛，等待她的将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巴颂老板，\"我适时开口，声音依然平静如水。
\"您别这样瞪着这位小妹。她只是在认真工作，没有任何问题。运势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
我的话表面上是在为小妮开脱，实际上却是在暗示巴颂，小妮确实有问题，只是我选择不深究而已。
这种欲盖弥彰的说法，往往比直接指控更容易引起怀疑。
果然，巴颂的眼神变得更加阴冷。
\"继续。\"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整个地下室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每个人都意识到，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我的话语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正在一点点切割着这张桌子上脆弱的信任关系。
而这种信任的崩塌，正是我们绝地反击的最好机会。
颂猜兴奋地数着手中的筹码，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