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旅的士兵们,第一次感受到了这种“螺蛳壳里做道场”的憋屈。
他们的坦克和重炮,在这种环境下施展不开,只能靠步兵一个车间一个车间地清剿。
老张头所在的“302”号坦克,此刻就停在一个巨大的成品仓库外面,负责提供火力支援和警戒。
他从炮塔里探出半个脑袋,看着远处厂房里不时闪过的火光和传来的枪声,撇了撇嘴。
“他娘的,这打得叫什么仗?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到处都是零星的枪响,还不够咱们一发炮弹的钱。”他嘟囔着。
车长周克用望远镜观察着战况,眉头紧锁:“不能大意。这种地方,最容易出冷枪。都给我盯紧了!”
突然,不远处的一座焦炭塔顶端,闪过一道火光。
一发RpG火箭弹,拖着尾烟,呼啸着射向正在仓库门口建立防御阵地的一队步兵。
“我操!”老张头眼疾手快,几乎是本能反应,直接将并列机枪的枪口对了过去。
“哒哒哒哒!”
密集的弹雨,瞬间泼洒而出,精准地命中了那枚在空中飞行的火箭弹。
火箭弹在半空中被引爆,炸成了一团火球,冲击波让地面上的步兵们都踉跄了一下,但总算有惊无险。
“干得漂亮,老张!”步兵的排长在通讯器里吼了一声。
老张头却没理他,他操作着火控系统,将主炮瞄准了那个焦炭塔。
“车长,请示开炮!那上面肯定不止一个人!”
“开火!”周克毫不犹豫。
“轰!”
125毫米高爆弹,精准地命中焦炭塔的中部。
坚固的钢筋混凝土结构,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整个塔身摇摇欲坠,再也没有了动静。
老张头吹了吹炮口的硝烟,重新从怀里掏出他的宝贝茶缸。
他设法从步兵的炊事车里讨了点开水,终于泡上了一壶热气腾腾的茶。
他美滋滋地喝了一口,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舒坦了。
“这帮猴崽子,不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口径即是正义’,他们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他哼了一声,继续悠闲地警戒着,时不时用机枪点掉几个暴露出来的火力点,就像在玩一场真实的打地鼠游戏。
经过近十个小时的艰苦战斗,“剑锋”旅终于彻底控制了整个太原钢铁厂。
接下来,就是“生锈”计划的执行阶段。
在陈教授和他的专家团队指导下,工兵们不再是胡乱爆破。
他们带着精密的切割设备和定-向爆破装置,有条不紊地对工厂的核心设备进行着“外科手术式”的拆除。
高炉的核心耐火砖被悉数敲碎;轧机的传动轴承被定-向爆破,炸成一堆废铁;
配电中心的所有变压器和开关柜,被一一摧毁;
连通各个车间的铁轨,也被一节一节地炸断。
一名年轻的战士,看着眼前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忍不住问身边的老班长:“班长,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狠了?”
老班长是个参加过上一次边境冲突的老兵,他点上一根烟,默默地看着那座正在“死去”的钢铁城市,
说:“狠?当年他们拿着我们援助的大米和枪炮,反过头来打我们的时候,你觉得他们狠不狠?
他们把我们的战士的尸体,绑在竹子上羞辱的时候,你觉得他们狠不-狠?”
他吐出一口烟圈:“孩子,记住。战争,不是请客吃饭。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我们自己的残忍。
我们今天砸得越狠,我们国家的边境,未来就越安宁。
我们是在用一次的‘狠’,换我们子孙后代几十年的和平。这笔账,划算。”
当最后一座高炉的核心承重柱被爆破,那座高达百米的钢铁巨兽,
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缓缓倾倒,最终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漫天烟尘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它像一座倒塌的丰碑,象征着一个时代的彻底终结。
明昆,西南军区总指挥部。
巨大的电子沙盘上,代表越军抵抗力量的红色光点,已经稀疏得如同黑夜里最后的几点星火,随时都会熄灭。
而代表龙国军队的蓝色箭头,在完成了对预定目标的毁灭性打击后,正以一种严整而有序的姿态,全线向后收缩。
整个作战大厅里,洋溢着一种极度压抑后的狂喜。
将军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脸上的震撼和骄傲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亲眼见证了一场足以载入世界军事史册的、教科书级别的现代战争。
而这场战争的总设计师,林楚生,却只是静静地站在沙盘前。
他的身影在巨大的屏幕光影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像一根定海神针,让所有沸腾的情绪都围绕着他,沉淀下来。
李卫东参谋长走到他身边,递上了一杯热茶,声音里带着由衷的敬佩:“副主席,第二阶段战略目标全部达成。
我军各部,正按计划脱离接触,预计十二小时内,可全部撤回至边境线内。此战,大局已定。”
林楚生接过茶杯,却没有喝。
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沙盘上,那双仿佛能洞穿未来的眼睛里,此刻却流露出一丝外人难以察觉的疲惫。
从战争开始的那一刻起,他已经记不清多少天没有合眼。
大脑长时间处于超高负荷的运转状态,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支撑。
他知道,仗打完了,但他的工作还没有。最关键的,是收尾。
要收得干净利落,不给对方留下任何纠缠的借口,也不能让自己一手打造的胜利之师,因为骄傲而出现任何不必要的损失。
他将茶杯放到一边,拿起通往全军的红色电话,声音依旧沉稳,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传我命令。”
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全线收缩部队,退回国……国……”
他的声音突然卡住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想说出“国境线内”这最后四个字,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变得无比僵硬,
眼前巨大的电子沙盘开始旋转、模糊,无数的数据流和光点在他的视野里碎裂成一片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