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点头，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千里，看到陈家村。
南果梨是他记忆中未来本地的一个知名特产，品质佳，经济效益好。
陈默叮嘱道：“回信时跟爸说，辛苦他了。冬天养护要上心，开春前我再寄点关于剪枝和防虫的资料回去。”
话题转到小妹小雨寒假的安排，屋内的气氛稍稍凝重了些。
温亦雪秀眉微蹙：“小雨年纪小，自己在家，虽说有爸妈照看，但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而且她学业上遇到难题，爸妈也辅导不了。我就想着……能不能趁寒假，把她接来北京住段时间？”
“接！必须接来！”陈默毫不犹豫，提到陈小雨，就想到陆蔓蔓，陈默觉得还是得让陈小雨多见见世面。
“这事怪我，早该想到的，不只是寒假，以后寒暑假都接过来。这边教育资源好，对她成长有利。你这两天就着手给小雨收拾个房间出来，缺什么就让白飞开车带你去买。等这边厂子的事一理顺，我就安排人回去接她，争取她放假就能过来。”
最后说到过年，陈默沉吟片刻。
按他本意，今年是他们在北京真正扎根的第一年，自然希望把老家的父母小妹都接来京城团聚，也让辛苦了一辈子的老人看看天安门，逛逛故宫。
而且这样，两边的老人都能照顾到，他也能去陆家跟丈母娘家拜个年。
但考虑到厂子刚刚接手，千头万绪，春节前后正是梳理规划，争取来年开门红的关键时期，他恐怕很难抽出大段空闲陪家人。
陈默将这层顾虑温和地向妻子道出，温亦雪立刻表示理解：“我知道你忙。要不这样，过年你要是实在走不开，我就带着孩子们回去陪爸妈过年。等你忙完了，再抽空回去一趟也一样。”
陈默握住妻子的手，摇了摇头：“那不成。这是咱们小家在北京的第一个团圆年，不能分开过。”
陈默脑中快速权衡，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逐渐清晰：“这样，等小雨放假，就先接她过来。至于爸妈那边……我争取在腊月二十七八之前，让他们进京来，我把厂里紧要的事安排妥当，让他们在家多住几天，我也好好陪陪他们。”
“都听你的。”温亦雪笑着点点头。
安排完家里的事，陈默第二天一早便拉上陆思源，直奔轻工局。
这一阵子，他们俩成了轻工局的常客，门卫都认得这两张年轻的面孔了。
不像郭和平来十次有八次见不到人，陈默和陆思源每次来都能直通徐昌广副局长的办公室。
徐局今天依旧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待了两人。
当陈默将那份厚厚的、代表着上千个家庭抉择的转岗申请名单放在他宽大的办公桌上时，饶是见多识广的徐昌广，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他是真没想到，这几个年轻人，动作如此迅猛，效率如此之高。
在他原本的预期里，这件棘手事少说也得拖上个把月，中间难免出点摩擦乱子，他甚至盘算好了，等到这几个年轻人焦头烂额之时，自己再适时出手帮衬一把，顺水人情自然就做成了，还能让这些背景不凡的年轻人承他的情。
结果倒好，他这“雪中送炭”的戏码还没机会上演，人家自己就把“炭”烧得旺旺的，还把饭都做熟了，而且是超额完成任务！
陈默看着徐局脸上变幻的神色，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后怕，开口道：“徐局，为了完成您交代的硬指标，我们这次可是差点把半条命都搭上了。”
“哦？这么严重？”徐昌广心下微微一凛。
他不怕这些公子哥把事情办砸，但怕他们真出点安全事故，到时候别说人情，别成仇人就谢天谢地了。
“可不是嘛！”陆思源立刻接过话头，语气夸张却也说的是事实。
“您是不晓得最后那天那场面，红卫厂剩下的那些职工，差点不让我们走了！那家伙，人潮汹涌的，要不是我兄弟带的人够多、够硬气，您今天能不能见着他都两说！”
陆思源边说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徐昌广也是官场老江湖了，哪能看不出这两人一唱一和是卖惨表功劳的意思。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呷了一口，脸上重新挂上那种沉稳又不失亲切的笑容：“行，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小陈，小陆，你们虽然年轻，但做事有魄力、有方法，结果也令人刮目相看。组织上，就需要你们这样敢闯敢干又可靠的年轻同志！”
这官腔打得可比陆思源和陈默好听多了。
徐昌广放下茶杯，态度明确了许多：“这样，承包红卫厂的手续，我这边立刻安排专人，以最快的速度走流程。毕竟，这种‘个人承包经营亏损国营大厂’的模式，在我们市里也算是开创性的合作尝试，必要的审批流程还是得走，需要上报到市里相关部门备案。你们放心，我会亲自跟进。一旦所有流程走完，结果出来，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过来签正式合同。”
徐昌广这次答应得非常干脆利落。
他原本心里存着的那点观望和些许拿捏的心思，在这些天里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他私下通过自己的渠道仔细打听了一番，尤其是关于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陈默。
打听出来的结果让他暗暗咋舌，这个小年轻竟然是陆家长房那个早年流落在外最近才认回来的小儿子！
这个身份背景，由不得他不高度重视。
这几天，他其实一直暗中关注着红卫厂的动静，生怕出大乱子。
“那太感谢徐局了！”陈默诚恳地道谢，随即话锋微转，试探着问：“徐局，大部分职工的问题解决了，那剩下这一小部分没有签署转岗协议的职工，后续……”
徐昌广摆摆手，显得成竹在胸：“这个你放心，我们轻工局也不会完全撒手不管。对于这部分职工，局里会派出工作组，直接下去跟他们谈，主要方案是‘买断工龄’，让他们拿钱走人，彻底了结与厂子的关系。只是……”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陈默，“这个买断工龄需要的赔偿金，不是个小数目，局里现在的预算也紧张。”
陈默心领神会，爽快一笑：“徐局，只要赔偿方案在政策框架内，合情合理，这部分资金，由我们来承担。毕竟，顺利交接，轻装上阵，对我们后续经营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