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2013年2月4日,立春。
喜昌卫星发射基地的发射场,被清晨的薄雾笼着一层朦胧的白,喇叭里放着《送别》。
六座发射塔如钢铁巨人般矗立,塔架上的“星烬号”飞船泛着冷冽的银辉,像蓄势待发的利箭——这是赵羽飞一行人奔赴“南天门”空间站的日子,也是他们与地星的最后告别。
出于对英雄的尊重,这次发射任务和目的全国同步直播,无数人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屏幕潮湿了眼眶。
通往发射塔的通道两侧,列队站满了身着军装的军人。
从刚入伍的列兵到鬓角染霜的将军,所有人都挺直脊背,目光紧紧锁着通道尽头的十几道身影,没有欢呼,没有呐喊,只有军靴踩在水泥地上的整齐声响,在寂静的发射场里格外清晰。
赵羽飞、沐夏、解白虎、杨乐文、赵成才、林艳秋、周强、姜艳萍、吴破云、董子豪、马平川、冯念慈、陈伟穿的身影缓缓走来。
解白虎走在队伍最前面。
他们穿着深蓝色的舱内航天服,头盔抱在臂弯里,露出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却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有力——像是在走一条通往使命的红毯,脚下踩着的,是无数人的期盼;肩上扛着的,是整个地球的安危。
通道旁,李时谦上将站在最前排,他的军礼保持着标准的角度,眼底的红血丝藏不住彻夜未眠的疲惫,却更藏不住对这群年轻人的敬佩与不舍。
:“敬礼!!!”
当一行人走到队伍前面时,李时谦高喊了一声,数千将士闻声而动,右臂齐齐抬起,指尖触眉,标准的军礼如林般展列。
十几人立于阵前,面向眼前黑压压一片凝肃的军礼,纷纷抬手还礼。
李时谦放下手臂走到几人身前与众人一一握手,声音有些沙哑:“我李时谦代表本战区全体官兵,感谢你们,并向你们致于最高的致敬!同时轩圣皇有话要对你们说。”
众人转过身去,基地的大屏幕上出现了轩圣皇的身影,他站在红楼的上方一字一句的说话了:“
勇士们——
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以领导的身份命令你们,而是以一个普通轩圣人的身份,向你们鞠躬。(他深深弯腰,军礼与白发一同低垂)
你们要去的不是天宫,是地星的生死线;
你们要拦的不是陨石,是亿万同胞的灭顶之灾。
我们都知道,这一去,没有归期。
当危机来临时,是你们把肉身化成铜墙铁壁挡在了十几亿同胞身前,墙倒了,后面的人就能活;墙站着,你们就成了墙本身。
请你们记住,你们背对的不是空无一人的国土,是十四亿双望着你们背影的眼睛——孩子会记得,是谁护他们能继续看星空;父母会记得,是谁替万家挡住了灾难;这片土地会记得这一天,记得曾有一群英雄,把生命刻在了守护的誓言里。
国家欠你们一场归来的庆典,却能许你们一份永不褪色的荣光。
从今天起,你们的名字会被刻进民族的丰碑,你们的故事将在岁月里永生。
人民不会忘记,国家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勋,永垂不朽!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勇士们,天地有大爱,能者舍身以命相护!
出发吧,
此去星辰作伴,归来——
山河为你们举殡,岁月替你们续杯,
我们,替所有轩圣人,
永远铭记,岁月静好,只因有你们以命相护。”
:“敬礼……!!!”
李时谦的声音再次响起,所有人都抬起右臂致敬,整个轩圣泪流成河!
这一刻赵羽飞似乎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大爱,这世间有大爱,能者维之!
他停下脚步,抬手回了个军礼,动作利落得像他当年在部队时那样。
:“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时间伤感——他们都知道,每多停留一秒,地星就多一分危险。解白虎拍了拍赵羽飞的肩膀,示意他继续往前走,眼底却闪过一丝释然:“能为人民挡灾,这一生值了。”
沐夏走在队伍中间,目光不自觉地扫过通道两侧的士兵。
她看到一个年轻的列兵,眼眶红红的,却还是用力挺着胸膛,军礼举得笔直;看到一个女军官,对着她轻轻点头,眼神里满是鼓励——这些素不相识的军人,此刻用最庄重的礼仪,为他们送行,像是在告诉他们:你们的牺牲,我们都懂;你们的守护,我们都会记得。
走到发射塔下,登船梯已经缓缓放下,金属梯阶在晨光里泛着光。
解白虎率先踏上梯子,他的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踩得很实,像是在为身后的人稳住心神。赵成才跟在后面,怀里揣着一张叠得整齐的照片——那是他父母的合影,出发前他特意从手机里打印出来,想带着家人的温度,去赴这场生死之约。
沐夏走上梯子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发射场的方向。
她仿佛听见远处的教学楼里,传来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不远处的家属区,有老人在晨练,太极拳的动作慢悠悠的;更远处的农田里,早起的农民已经开始劳作,拖拉机的轰鸣声隐约传来——这平凡而热闹的人间烟火,就是他们要守护的美好。
“走吧。”
赵羽飞站在梯子顶端,对着沐夏伸出手。
沐夏回过神,握住他的手,那只手温暖而有力,让她瞬间定了心神。
她点点头,跟着赵羽飞踏上飞船的舱门,转身的瞬间,她最后看了一眼通道两侧的军人——他们的军礼依旧保持着,像两排永不倒下的标杆,在薄雾里构成一道最庄严的风景线。
舱门缓缓闭合,将外面的世界与飞船内隔绝开来。透过舷窗,赵羽飞看到李时谦上将一直举着军礼,看到通道两侧的士兵们依旧保持着敬礼的姿势,看到整个发射场都静得只剩下飞船引擎预热的低鸣。
:“各单位注意,‘星烬号’即将点火升空。”
通讯器里传来地面指挥中心的声音。
赵羽飞、沐夏、杨乐文、白泽进了一艘‘星烬号’飞船,杨乐文坐在驾驶位上,手指放在点火按钮上,回头看了一眼舱内的两人,每个人都坐直了身体,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坚定。
:“点火!”
随着指挥中心苏星宇的一声令下,引擎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推力,飞船缓缓升空。
透过舷窗,地面的景象渐渐变小——通道两侧的军人越来越小,却依旧能看到他们保持着军礼的身影,像两排小小的标杆,扎根在大地上;
发射塔最终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赵羽飞靠在舷窗边,看着地面上那片越来越小的军绿色,他猛的想起程蝶衣和她怀里的孩子孤零零的站在大门口等他回家的身影,突然红了眼眶,而此刻,程蝶衣早在电视机前哭成了泪人。
杨乐文的声音在舱内响起,带着一种穿透宇宙的力量:“各位,目标‘南天门’空间站,出发!”
金属震颤的嗡鸣从“星烬号”的龙骨深处传来时,赵羽飞贴在舷窗上,指节摩挲着冰凉的玻璃。舷窗外,地星的轮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最后缩成一颗悬浮在黑暗里的、缀着光晕的蓝宝石。
:“赵羽飞,别贴那么近,待会儿过载会让你撞疼的。”
身后传来杨乐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干练,像锚一样定住了舱内浮动的气息:“各单位注意,这里是‘星烬号’01,已脱离地星引力圈,正航向‘南天门’空间站,预计抵达1小时37分,请各舰确认状态。”
“星烬号02一切正常!”
“星烬号03一切正常!”
……
通讯器里的应答声接连响起,每一个字都带着斩钉截铁的坚定。
赵羽飞的目光还胶着在舷窗上——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触摸太空,地星在窗外舒展成一颗完整的蓝宝石,表层裹着的云絮像轻柔的纱,可那极致的蓝里,又藏着一种悬在宇宙里的孤独,看得人心里发紧,莫名生出几分渺小的恐惧。
随着“星烬号”彻底挣脱地星的牵引,失重感悄然漫了上来——身体轻飘飘的,指尖触到舱壁时像碰着一团棉花,和无数次模拟训练时的触感分毫不差,可此刻心脏的跳动,却比训练时快了不止一倍。
他重新贴向舷窗,地星的光晕正一点点淡下去,像被黑暗慢慢吸走的萤火。
宇宙的黑铺展开来,不是地面上那种蒙着光的夜,是纯粹的、无边无际的绒布,缀满了比钻石更亮的星辰,每一颗都在遥远的地方闪烁,却照不暖这片寂静的冷。
:“羽飞,你说,咱们真的还能再看见这样的星空吗?”
沐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轻得像怕吹皱了舱内的空气,目光也落在窗外,指尖有些紧张的抠着座椅的扶手。
赵羽飞转头看她,沐夏的侧脸在冷白的舱灯下泛着柔和的光,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忐忑。
他重重点头,声音坚定:“相信我,一定会的。”
话音落时,舷窗尽头忽然浮现出一个银白色的轮廓——是“南天门”空间站,像一座悬浮在星海里的金属堡垒,太阳能板在星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正一点点朝他们靠近。
赵羽飞的心跳骤然沉了下去。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此刻的“星烬号”,从来不是驶向星空的航船,它是一粒载着希望的火种,要撞向那几颗正奔着地星而来的毁灭陨石;
他们这群将要玉石俱焚的人,是攥着火种的希望,是地星悬在宇宙里的,最后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