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一直隐在车辕阴影下的铁柱一声暴吼:“有埋伏!”他手中的短弩猛地抬起!嘣!一声弩弦震响!一支短小的淬毒弩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瞬间射入侧翼黑暗里刚刚扬起微光的灌木丛深处!
“呃啊——!”一声模糊的惨哼被沉闷的撞击声吞没!
老屠的反应更快!在陈默吼出声的刹那,他那壮硕的身体竟如灵猫般伏低前蹿!借着陈默扬手搅乱视线的瞬间,一个凶狠的地滚翻!人未到声先至!厚背剁骨刀带着沉重的破风声横扫侧前方一片半人多高的枯草乱石堆!
“铛——咔嚓!”
火星四溅!刀锋狠狠撞上一柄刺出的短刃!更将草石堆后一个半跪的黑影连人带刀砸得滚翻出去!那人闷哼一声,迅速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护住东家!”王墩子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怒吼着横在陈默身前,手中短斧紧张地左右虚劈!刘二狗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几乎瘫在土墙根,但手里那根火钳却像烧红的烙铁死死攥着。
然而,预想中四面八方涌来的围攻并未出现。死寂!令人心头发毛的死寂!
除了铁柱弩箭带出的那点微末动静,以及远处矮墙下那片“新土”方向传来的、仿佛幻觉般的沙沙轻响,整片废弃义庄重新陷入了粘稠如墨的寂静。空气中残留的毒针幽蓝光泽迅速黯淡,唯有那股挥之不去的、令人作呕的甜腥焦糊泥土味,如同死人的吐息,越发浓烈。
“东家……”刘二狗牙齿打架的声音格外刺耳。
陈默单膝跪在冰冷的泥地上,后背紧贴着粗糙冰冷的矮墙。心脏如擂鼓,每一次跳动都扯着肋下被马车撞击的旧伤,针扎似的疼。冷汗沿着额角滑落,混进领口的泥土。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冲垮了方才不顾一切的冲动。圈套!对方就是算准了他对陈忠的在意,逼他在恐惧和焦灼中失智!
那片“新土”……是饵,更是警告!幽影在暗处,如同耐心的蛛网,等着他自投罗网!
就在这时!
一道素青色的身影,几乎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斜侧坍塌半扇、只剩门洞的土墙内侧。沈轻眉依旧蒙着白绫,但周身笼罩着一层冰寒的肃杀之气,比这冬夜的风更冷冽。在她身后左右,悄无声息地浮现出几道几乎融入夜色的灰影——是三名暗卫!其中一人肩胛处还残留着新鲜草屑和一丝极淡的血腥,显然是刚才铁柱射中的那个刺客被处理了。
“外围三个暗桩,已清理。”影七的声音低沉快速,透着铁器般的冷硬。他抬手朝着前方那片坍塌的偏棚瓦砾堆方向一划,“中心点,在那里。新土是饵亦是标记。味道不对——苦杏仁,非泥土焦腥,是‘蚀骨瘴’!他们布了毒障机关!”
蚀骨瘴?陈默想起那飞镖上残留的刺鼻杏仁辛气!幽影惯用的迷魂、蚀骨奇毒!他刚才若直扑过去沾染上……
沈轻眉侧耳,蒙着白绫的脸对着那片如同巨大坟丘的坍塌棚屋瓦砾堆方向,声音清晰却如凝结的冰片:“诱人入彀,关门打狗?算盘珠子响得几里外都听得见。”她顿了顿,侧脸转向离她最近的一道矮墙阴影处,“十三,探路,清障。只消毒,莫碰土下埋的,可能有暗线毒引。”
代号影十三的瘦小暗卫身影一晃,如同真正的幽魂,毫无滞碍地穿过倒塌土墙的阴影,几个兔起鹘落的纵跃,便如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到了坍塌棚屋边缘那堆瓦砾的阴影处!动作飘忽迅捷,落地无声,竟无一丝破风声带起!
没有惊动任何预想中的机关。
影十三从怀中掏出一个寸长的纤细瓷管,拔掉塞子,一股清冽如薄荷冰片的气味逸散开来,瞬间将那股刺鼻的苦杏仁味驱散几分。他小心翼翼地将瓷管探向那片潮湿的“新土”边缘。月光吝啬地落下一小片惨白,照亮他谨慎拂开浮土的手指。
只拂了浅浅一层,他的手猛地顿住!
下面赫然不是松软泥土,而是密密麻麻覆盖着一层暗褐色的、散发着浓烈苦杏仁气味的细小颗粒!如同陈年的苔藓,紧紧吸附在潮湿的泥土上!这层毒砂之下,隐隐能看到几根极细、绷紧近乎透明的蚕丝状物体,深深没入泥土深处!只要触动上方泥土或毒砂,下方埋藏的毒瘴机关瞬间就会爆开!
影十三屏住呼吸,动作极其轻微稳定,用那瓷管中倾泻而出的淡青色粉末,小心翼翼地覆盖在那一小片毒砂之上。粉末一接触毒砂,立刻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声,如同冰雪入沸汤,蒸腾起一股刺鼻的白烟,浓烈的苦杏仁味被中和了大半。
“清!”影十三低促传音。
沈轻眉闻声立刻抬手一挥!两道暗卫身影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同时扑出!其中一人影十七,身形诡异地一晃,竟不是直扑毒瘴核心,而是贴着坍塌土墙的阴影死角闪电般绕向棚屋后方!铁柱、老屠、王墩子也立刻从隐蔽处冲出,呈扇形散开,将棚屋正面和侧翼隐隐围住!铁柱再次端起了短弩!
陈默被一名暗卫无声地按住肩头,示意暂留。他死死瞪着那片瓦砾堆,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毒瘴核心被影十三小心翼翼地清出一条狭窄通道,浓白刺鼻的烟雾升腾弥漫。影十七的身影已从棚屋后窗坍塌的破洞悄无声息地滑了进去!紧接着,棚屋内部传来几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枯枝被踩断的闷响!似乎是触发了什么被掩埋的翻板、钉刺一类的东西!但并无惨叫传出!
影十七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棚屋后窗破口,朝着众人方向极其细微地点了下头,示意屋内障碍清除。
沈轻眉再不犹豫,身形一掠,当先踏入影十三强行清理出的那条狭小安全通道。陈默立刻跟上,浓烈刺鼻的烟雾呛得他几乎窒息,强忍着低头猛冲过去!刘二狗被王墩子一把拎起,连滚带爬冲过。
棚屋内部空间并不大,早已破败不堪。屋顶塌了大半,月光穿过巨大的豁口,形成一道倾斜的光柱,照亮屋心中央的一片狼藉。倒塌的土灶、碎裂的朽木桌凳、散落的腐朽引火柴禾……空气里混杂着烟熏火燎的焦糊、陈年朽木的霉烂、浓烈的药草刺鼻气味,以及一股难以言喻的老人体味和排泄物混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浊臭!
在这片散发着死寂气息的废墟中央,在那道倾斜的惨白月光直直照射的位置——
一口原本应是摆放遗体的简陋松木薄板棺材,被随意地摆放在烂柴禾堆砌的垫板上!
棺盖并没有盖严!而是斜斜地挪开了一大截!刺鼻的浊气和浓重的药味,正是从那棺内散发出来!
陈默的心脏瞬间如同被一只冰冷铁爪狠狠攥住!他一个箭步猛扑到棺边!
浑浊的月光下,棺内景象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