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安咬牙挡下一击,剑刃几乎被震弯。
他沉声吼道:“思言,这兽是魂阵一部分!不灭!”
霍思言瞳光骤冷,她终于明白,这吞魂兽,不是守卫。
它就是封印本身。
“北魂,寄于兽身。”
她低声喃喃。
“要破封,须毁魂。”
话音落下,她手中灰焰骤然化形,灰光狂涌,与那半截残片合一,长戟虚影再次凝聚,比方才更沉、更冷。
“谢知安,护沈芝。”
“你要干什么?”
谢知安低吼。
霍思言眼神坚决。
“只能借命破魂。”
灰焰轰然燃起,她化掌为刃,整个人逆势踏入魂光之中,直逼那吞魂兽额心!
那一刻,灰焰与血魂交融,天地静止。
沈芝目光震骇。
“她疯了!”
“你是第一天知道吗?”
谢知安低声应,目光却死死盯着那抹灰光。
只见霍思言的身影在灰焰中一点一点被吞没,魂气与灰焰交织,宛如一场自我燃尽的审判。
魂阵破碎,兽影消散,雪原再度寂静。
谢知安快步冲上前,魂力爆发将漫天灰尘震开。
灰焰散去,霍思言跪于雪中,掌中残片微光闪烁,却已暗淡如死。
“思言!”
沈芝奔上前,扶住她。
霍思言的呼吸微弱,唇角渗血,却仍紧握那片残片。
“不行,它的魂……没死。”
她抬头望向北方,那里的天空正翻卷着淡淡的金色极光。
在极光深处,一条魂脉若隐若现,蜿蜒向更深的雪山之巅。
沈芝低声道:“那是第二魂?”
霍思言缓缓点头。
“北魂未出……只是醒了,这么容易被击败,定是假的。”
沈芝收剑,沉声道:“那地方怎么能过去?”
霍思言的声音冷静。
“登山。”
她抬起眼,极光在她眸中倒映成一道冷焰。
“北魂若醒,九魂将乱。我们必须在魂门之前找到它。”
风雪再起,三人再度上路。
雪原深处,一抹残魂在冰下暗暗闪烁,夷烛的声音若有若无:“镇魂……不息……”
北荒的风,刺的人脸生疼。
雪片打在脸上,像一柄柄细小的刀片。
霍思言披着斗篷,步履稳而不疾,每一脚踩下,冰层便发出一声沉闷裂响。
谢知安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默默观察四周,时不时回头望一眼。
沈芝走在最后,背着一只破旧的行囊,里头是剩下的干粮、药草,还有她手中那面裂纹满布的魂盘。
一行三人,在荒山雪岭中行走了三日。
夜里,他们宿于断崖之下。
雪风从崖口灌入,篝火摇曳。
谢知安将火拨旺,低声道:“再往北,就是无人之区了。”
沈芝裹紧衣衫。
“那东西……真会在那里?”
霍思言沉默片刻,目光落在掌心那枚残片上,它的灰光微弱,却始终没有熄灭。
“它在呼吸。”
她淡声道。
谢知安抬眸:“你是说,它在回应北魂?”
霍思言点头。
“残片属于戟身,它能感应同源之物,每走近一步,气息便更强。”
沈芝轻轻呼出一口气。
“可这一路,我看不到任何生灵,连魂息都断得干净。”
“越安静的地方,越危险。”
谢知安沉声道。
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
那声音不像风,更像是地底有东西在滚动。
三人同时起身。
霍思言凝神倾听,眉心一跳,那声音在往上靠。
“不是兽。”
沈芝掏出魂盘,盘面上灵光剧闪,阵纹自行运转,几息后,她抬头,脸色变了。
“是人。”
谢知安握紧剑柄。
“魂门?”
“不是。”
霍思言目光如刃,盯向雪岭方向。
雪幕中,果然出现几道人影。
他们穿着旧式的皮袍,手持黑色魂灯,脚步沉稳,像是循着某种气息而来。
为首一人面戴面具,只露出双目,目光深冷。
沈芝低声道:“北荒的原部族?”
霍思言眸光微敛。
“能出现在此地,应该不会是族类,大概率是守墓人。”
那面具人似乎察觉到他们,举起魂灯,灯火一摇,光线投在雪地上,照出一行古文。
“魂归北域,戟不见光”
谢知安十分警惕,冷声说道:“这是给咱们的警告?”
“这是界令,古书中鲜有记载。”
霍思言语气平稳。
“他们在守第二魂的边界,看来那本书并不是传说。”
面具人上前一步,沙哑的声音在风中传来。
“此路,不可入,诸位请回吧……”
“你凭何拦路,倘若我若执意而行呢?”
谢知安问。
“那便以魂为价。”
空气凝固,雪花飘落的声音清晰可闻。
霍思言缓缓上前一步,语气冷静。
“别误会,我们不为夺魂,此来只为镇魂。”
面具人沉默片刻,微微侧头。
随即,他将魂灯倒扣在地,火光熄灭。
“你若真为镇魂,便随我来。”
话落,他转身,带着数名同伴,向山崖后的冰谷而去。
谢知安诧异地问道:“他就这么信你了?”
“未必。”
霍思言望着那道身影。
“但他认得“镇魂”二字的含金量。”
沈芝抱紧魂盘,小声道:“那我们?”
霍思言迈步,风掀开她的斗篷,眼底的冷意如霜。
“跟上。”
他们穿过积雪,进入崖后。
那里是一条被冰封的裂谷。
冰壁上刻满古老的魂纹,层叠交错,几乎与东溟地底的封印如出一辙。
面具人带他们穿行片刻,终于停下。
“此地之下,便是北魂所在。”
他缓缓抬头,目光透过冰层,指向那被寒气笼罩的深渊之底。
“但你若下去,就不能再回来了。”
霍思言与他对视良久,低声问道:“为何?”
面具人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被魂气侵蚀的脸,半边血肉,半边冰纹。
“因为那里,是魂被生吞之地,凡入者,皆为供养。”
沈芝神情僵住。
谢知安的手落在剑柄上,眉头紧锁。
“那你们守着,是为了什么?”
那人缓缓闭眼:“守的,不是魂,是信任,是天地最难得之物。”
他的话音飘散在风雪中。霍思言的目光,却停在他脖颈下的一枚旧铜符上。
那是昭国的旧军符。
她心中微动,他们,怕不只是守墓人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