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出市委大楼,陈诚就迫不及待地摸出烟盒,手指有些发颤地抖出最后一根,叼在嘴里。
“啪!”
打火机的火苗在阴沉的天色下挣扎着跳了一下,点燃了烟丝。
天空黑压压的,乌云像是能拧出水来,死死地扣在头顶,闷得人胸口发堵。
他狠狠嘬了一大口,辛辣的烟气瞬间灌满了肺腔,呛得他喉咙发紧,却半点也压不住心头那股子邪火。
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王秘书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和他轻飘飘丢出来的那两条路。
狗屁的路!
停工整改,等遥遥无期的环评?
快则两个月,慢则半年?
半年过去,黄花菜都凉透了!银行每天的利息像催命符一样,底下几百号工人张着嘴等着吃饭,他拿什么去填?
等到那个狗屁环评批下来,他恐怕连底裤都得赔进去!
至于第二条路……
找李国强和解?
陈诚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那他妈叫和解吗?
那叫跪下当狗!
让他去给李国强那个王八蛋磕头?不仅要低头,还得把脸凑上去让人家扇,扇完了还得陪着笑脸问人家手疼不疼,最后再把钱双手奉上!
“操!”
陈诚低吼一声,一脚将脚边一颗小石子狠狠踢飞,石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无力的弧线,砸在地上,弹了两下,不动了。
就像他自己。
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灼热的痛感让他猛地一缩手。
他看着那个烧完的烟蒂,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他将烟头狠狠摁在旁边的垃圾桶上,碾了又碾,仿佛要将一个人摁死在那里。
去他妈的和解!
让他给李国强那种小人低头?
陈诚嘴角咧开一个要吃人的弧度,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
他从穷山沟里赤手空拳爬出来,跪过天,跪过地,拜过关二爷,就是没冲哪个王八蛋弯过腰!
李国强算个什么东西!
也配?!
胸腔里的火“腾”地一下烧到了天灵盖,几乎要炸开。
王秘书那句“硬碰硬,只会输得更惨”在脑子里反复冲撞,每个字都扎得他心口发闷。
是,李国强关系网深,明着来,他占不到半点便宜。
可现在又能怎么样?
拳头攥得骨节泛白,又能砸向谁?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嗡嗡狂震,催命似的。
陈诚掏出来,是霍明轩。
电话一接通,霍明轩焦急到变调的吼声就冲了出来:“老陈!顶不住了!工地上那帮兄弟堵着门要工资,问这个月还发不发!”
一句话,让陈诚太阳穴突突狂跳。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声音沙哑却砸地有声:“发!”
“告诉兄弟们,工资一分不会少,天黑之前,全部到账!”
“可是老陈,咱们账上那点钱……砸进去就真见底了!”
“见底也得发!”陈诚低吼一声,直接挂了电话。
他刚把手机揣回兜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嗡——嗡——
手机,又震了。
陈诚不耐烦地再次掏出手机,以为又是霍明轩打来的。
可当他看清屏幕上疯狂跳动的那两个字时,全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紧接着“轰”的一声,全部冲上了头顶!
李国强。
这个把他往死路上逼的王八蛋,竟然还敢给他打电话!
陈诚的手指都在抖,不是怕,是气的。
他死死盯着那两个字,足足过了五秒,才划开接听键,却没有出声,只是将手机贴在耳边,呼吸粗重得像是破旧的风箱。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甚至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
“喂,陈总啊,怎么半天才接电话?在忙?”
李国强的声音轻飘飘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陈诚的耳朵里。
陈诚依旧没说话,后槽牙却咬得咯吱作响,胸腔里那股子邪火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哎呀,陈总,看你这火气。”李国强在那头轻笑一声,假惺惺地叹了口气,“听说你的工地……出了点小问题?年轻人嘛,做事冲动了点,我能理解。”
“王秘书应该都跟你说了吧?我这个人,一向很大度。”
“这样,”李国强的声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你带上你的诚意,晚上来我办公室,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都是求财嘛,和气生财,你说对不对?”
诚意?
和气生财?
陈诚听到这两个词,气得浑身发抖,嘴角咧开一个狰狞的弧度。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每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
“李国强。”
“你他妈的现在打电话过来,是想听我给你唱征服吗?”
电话那头的笑声戛然而止。
陈诚的怒火彻底爆发,对着手机就是一通狂吼:
“想让我给你当狗?给你磕头?!”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
“我告诉你,老子就是从这楼上跳下去,摔成一滩肉泥,也绝不会冲你这种杂碎弯一下腰!”
“你给老子等着!我陈诚要是这次不死,就一定亲手把你送进去!我说的!”
吼完,陈诚甚至没给对方回话的机会,直接狠狠摁断了电话!
“操!”
他怒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手里的手机朝着远处的墙壁狠狠砸了过去!
“啪嚓!”
手机在空中划过一道绝望的弧线,撞在墙上,瞬间四分五裂,屏幕和零件碎了一地。
世界,终于清静了。
陈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珠子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王秘书的话,李国强的电话,工人的工资……
所有的路,全都被堵死了。
他被逼到了悬崖边上,退无可退。
阴沉的天空下,陈诚站在市委大楼前,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许久。
他忽然笑了。
那笑声很低,很沉,从喉咙深处滚出来,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疯劲儿和狠厉。
不让我活?
行啊。
那大家就一起别活了!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堆手机的残骸,布满血丝的双眼里,只剩下一片决绝的疯狂。
他没有回公司,也没有回家,而是径直走进街边一家手机店,甩出几张钞票,买了个最便宜的老人机,插上卡。
开机,找到霍明轩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秒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