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前辈息怒！”
萧振被那股无形的灵压迫得喘不上气，喉头滚动，还想挤出几句辩解之词。
他佝偻着背，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在万小山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只觉得所有心思都无所遁形。
万小山心中了然，这老狐狸滑不留手，单靠威压未必能成事。
他不再多言，指尖在陈旧木桌上轻轻一划。
嗡！
一道清蒙蒙的灵光骤然亮起，伴随着轻微的嗡鸣声。
刹那间，桌面上霞光流溢，凭空多出了一堆物件。
寒光闪烁的低阶飞剑、灵气内蕴的护身玉符、刻满符文的奇异罗盘、还有厚厚一叠朱砂未干的各色符箓……琳琅满目，灵气逼人，几乎将桌面铺满。
“这…这？！”
萧振倒抽一口冷气，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得溜圆，死死黏在那片宝光之上，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这哪里是交易筹码，简直是一个小家族的藏宝库。
他这辈子何曾见过如此多的法器符箓堆在一起？
“啊！”
门帘后，一声压抑不住的短促惊呼响起，随即又被一双小手死死捂住。
萧翠儿躲在阴影里，小脸涨得通红，心跳如擂鼓，眼睛亮得惊人。
万小山神色平静，指尖在桌面轻轻一点，压下了那些法器自发流转的微光：“既是交易，自当公平。你任选三件，作为交换那物的筹码。”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萧振耳中。
萧振贪婪的目光在宝物上逡巡，喉结上下滚动，内心的挣扎几乎写在脸上。
这些法器符箓，随便一件都足以让他在低阶修仙者里横着走，更别提三件。
然而，一个更诱人、更关乎家族未来的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头。
“果然是大派弟子，底蕴深厚，出手惊人……”
他心中暗叹，随即一咬牙，脸上堆起近乎谄媚的笑容，腰弯得更低了。
“前辈！这些宝物皆是珍品，小老儿岂敢不识抬举？只是……只是小老儿斗胆，还有个不情之请，万望前辈垂怜！”
万小山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那股不妙的预感更加强烈：“哦？说来听听。”
萧振偷眼觑着万小山的脸色，见他并无立刻发作之意，才搓着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十二分的恳切与小心：
“不知……前辈，可……可还收得门徒？小老儿那不成器的孙女翠儿，虽资质驽钝，但心性纯良，手脚也还勤快……她，她对前辈仰慕得紧！若能蒙前辈不弃，将她收入门下，哪怕做个洒扫侍女，侍奉前辈左右，也是她天大的造化，更是我萧家祖坟冒了青烟啊！还望前辈看在翠儿一片赤诚孺慕之心的份上，大发慈悲……”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朝门帘方向使了个眼色。
万小山听得心中一阵无语。
这老滑头，真是见杆就爬。
他瞬间想起原着中韩立收徒的桥段，暗道：“好家伙，这是逮着个‘前辈’就想推销孙女吗？”
就在他沉吟权衡之际。
门帘“唰”地一声被掀开，萧翠儿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蹿了出来，动作快得惊人。
她根本不等万小山反应，“噗通”一声就直挺挺跪在他面前，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求前辈收留翠儿！翠儿愿为前辈端茶倒水、牵马坠蹬，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少女清脆又带着急切颤抖的声音响起，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瞬间打破了二楼原本的冷清。
虽然人不多，但寥寥几桌茶客的目光“唰”地一下全被吸引了过来。窃窃私语声如同水波般荡开：
“嚯！瞧见没？刚才那年轻人手一挥，桌上‘哗啦’就变出小山似的一堆宝贝！霞光闪闪的，晃得人眼晕！”
“看到了看到了！那是什么神仙手段？不会杂耍的吧？”
“咦？那不是闲云酒楼的萧掌柜和他那小孙女翠丫头吗？这唱的是哪一出？磕头拜师？”
“啧啧，看那堆宝贝，这位爷来历不小啊！萧老头这是攀上高枝了？”
万小山眉头紧锁，周围的议论和探究的目光让他颇感不适。此地绝非说话之所。
他正欲开口，那萧振已是人老成精，立刻捕捉到了他的不悦。
老头瞬间直起腰，脸上谄笑收敛，换上了一副无比恭谨谦卑的姿态，侧身让开通道，躬身道：
“前辈恕罪！小老儿糊涂了！此地嘈杂，实在不是议事之地。还请前辈移步寒舍，容小老儿奉茶详禀，一切听凭前辈吩咐！”
语气诚恳，姿态放得极低。
万小山目光扫过跪在地上、肩膀微微发抖的萧翠儿，又瞥了一眼老狐狸般的萧振，鼻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嗯。”
他不再多言，袍袖微拂，桌面上的法器符箓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萧振连忙在前引路，姿态近乎小跑。
萧翠儿也慌忙爬起身，低着头，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万小山身后，小小的身影充满了忐忑与期待。
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后堂的幽暗甬道入口，只留下二楼茶客们兀自议论纷纷的嗡嗡声，和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压与宝光气息。
后堂不大，仅十来米见方。陈设极其简单，一张八仙桌，几把旧木椅，角落里堆着些杂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陈年木料和干草药混合的味道。
万小山当仁不让地在主位落座，萧振则恭敬地侧坐相陪。
萧翠儿垂着头，双手绞着衣角，乖巧地侍立在爷爷身侧，一双灵动的眼睛却忍不住偷偷瞟向万小山，里面交织着忐忑、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方才的拜师，终究是落了空。
万小山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打破了略显沉闷的寂静。
他目光扫过萧翠儿，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收徒之事，就此作罢。我看令孙女灵根尚可，是个可造之材。”
他顿了顿，指尖灵光一闪，桌面上凭空多出两样东西：
一个精致的青玉小瓶，瓶身温润，隐隐透出丹药的馨香；
另一件则是一柄小巧玲珑、通体湛蓝的短剑，剑身符文流转，寒气内蕴，一看便知是中阶法器中的精品。
“此瓶中有三十枚‘黄龙丹’，于练气期精进修为大有裨益。这柄‘寒水剑’，也算一件趁手的护身之物。加此二物，你在另选三样，换你手中那道书，如何？”
万小山的声音很淡，却清晰地表明了他的态度。
丹药法器可以给，收徒免谈。
他自家还有一堆麻烦事等着处理，哪有心思收个来历不明的拖油瓶？
更何况还是原着中与韩立有牵连的人。
萧振浑浊的老眼在那瓶丹药和寒水剑上停留了片刻，精光一闪即逝。
他自然看出这两样东西的价值远超寻常交易，心中对万小山的“大方”又惊又喜。
然而，没能为孙女攀上这棵大树，终究是最大的遗憾。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丝极为复杂的笑容，有感激，有遗憾，也有一丝未能如愿的苦涩。
他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那叹息仿佛抽走了他脊梁里最后一点硬气，肩膀似乎也更佝偻了几分。
“前辈厚赐……小老儿……铭感五内。”
萧振的声音带着几分干涩和沙哑，他站起身，对着万小山深深一揖。
“那就……依前辈所言！”
说完，他步履略显蹒跚地转身，推开旁边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身影没入光线昏暗的卧室。
片刻后，他双手捧着一个一尺见方、颜色深沉的陈旧木盒走了出来。
那木盒表面没有任何雕饰，只在边角处能看到些许磨损的痕迹，透着一股岁月沉淀的朴素与神秘。
萧振小心翼翼地将木盒放在万小山面前的桌面上，双手微微有些颤抖，语气带着无比的郑重：
“前辈，您要寻的那卷道书……就在这盒中了。请您……过目。”
万小山目光微凝，落在那不起眼的木盒上。
他伸出手指，轻轻搭在盒盖边缘。指腹传来木质特有的温凉和粗糙感。
他略一用力，“咔哒”一声轻响，盒盖应声而开。
盒内铺垫着柔软的深色绒布。绒布之上，静静地躺着一本……书。
它甚至称不上规整，更像是由几张坚韧的、颜色已经变得深黄近黑的兽皮或某种特殊纸张粗糙地缝订在一起。
书页边缘磨损卷曲，整体透出一种历经漫长岁月的沧桑与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为尘埃。
没有任何灵光宝气，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难以言喻的古拙气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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