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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幔内,云雨初歇,空气中还弥漫着若有似无的甜腻气息。
赵怡然慵懒地偎在秦王怀中,面颊绯红,眼波流转间尽是餍足后的妩媚。
青丝如瀑,铺散在枕上,更衬得她肌肤胜雪。
秦王爱怜地抚过她汗湿的鬓角,心中虽贪恋这片刻温存,却不得不起身。
他轻叹一声,在她发间落下一吻,低声道:“前面还有一堆折子等着批阅,本王……得去了。”
赵怡然虽心中不舍,却也知分寸,只柔顺点头,为他理了理微乱的衣襟,轻声道:“王爷且去,莫要太过劳累。凡事都没有你的身子要紧。”
说完这一句,也不管什么羞涩不羞涩,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秦王被她这一举动撩拨得有些心猿意马,奈何连日操劳,实在力不从心。
只得暗叹一声,将那份悸动压下。
齐天佑心下苦笑,这摄政的差事当真是吃力不讨好,当初怎就鬼迷心窍想去争那位置?
此刻他无比思念远在边关的七弟,若他再不还朝,自己怕是真要清心寡欲当僧人了。
没有哪一刻更比此刻让他想念那个七弟。
待秦王穿戴整齐,一步三回头地离去后,赵怡然脸上的柔媚渐渐被一层冷然所取代。
她拥被坐起,唤来贴身侍女心腹。
“红玉,”她声音压低,带着事后的微哑,却清晰果断,“你悄悄回一趟赵府,寻我二哥,务必避开父亲耳目。传话给他,我明日要见他。”
红玉见王妃神色凝重,心知事关重大,肃然应道:“是,王妃,奴婢这就去办。”
赵怡然微微颔首,目送红玉悄步退出。
目光转向窗外,夕阳西沉,光影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痕迹。
父亲一意孤行,欲将优柔的秦王推上那条不归路,竟丝毫不顾她们母子的安危。
若再坐视不管,只怕整个秦王府乃至赵家都将万劫不复。
王爷性子仁柔,容易被人拿捏,强逼之下,或许还真会听父亲的。
她轻抚身旁尚有余温的锦被,眼中神色复杂——忧虑、决绝,更有一丝不容退缩的坚定。
既然凤倾城能为延州周旋各方,她赵怡然为何不能?
纵不及她十成,学得三四分,也足够为所爱之人谋一条生路。
听闻东宫那位痴傻的皇长孙已送至安国公府,于情于理,她这个做皇婶的都该去探望一二。
想到那孩子的境遇,再思及自己的安哥儿,赵怡然眼中掠过一丝阴翳。
在父亲心中,权势之下,只怕亲生骨肉亦是可以牺牲的棋子。他可以——她却不可以。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红玉办事利落,次日午后,赵泰便借口探望小世子来到秦王府。
兄妹二人在书房相见,屏退左右,只留红玉在外守着。
赵怡然开门见山,将秦王对权位的抗拒与自身的忧虑尽数道出:
“二哥,父亲走的是一条死路,不但会害了赵家满门,也会逼死王爷、葬送秦王府。”
赵怡然语气沉重,目光灼灼地盯着赵泰,“王爷的性子你我都清楚,他非雄主之才,强按牛头饮水,只会人仰马翻。我希望二哥能劝住父亲,至少,别把我们秦王府拖进万劫不复之地。”
“明日我会去安国公府探望太子长子。我虽是赵家女,却更是秦王府的主母、安哥儿的母亲。若父亲非要执迷不悟,二哥,你也别怪我……我会不惜一切保护安哥儿。他可以为了权势舍弃女儿,我却不能不为自己的孩子谋一条生路。”
赵泰默然片刻,试图解释:“小妹,父亲亦是为你考量。若事成,你便是母仪天下……”
“事成?”赵怡然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二哥,此话你自己可信?莫说王爷无心,即便有心,他的能力真能坐稳那位置?”
她压低声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二哥,王爷坐不了、也坐不好那个位置……为了安哥儿,为了王爷,我只能早做打算。或许,该让安国公那边知道些‘该知道’的消息了。”
赵泰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望向妹妹。
他从未想过,这个自幼娇纵任性、看似无脑的妹妹,竟有如此胆识与果决。
她这是要……暗中与父亲、与赵家割席,甚至不惜向潜在的对手示好以求自保。
“小妹,你这样做……”若让父亲知晓,只怕会后悔曾生下这个女儿。
赵怡然迎上二哥震惊的目光,毫不退缩:“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二哥,我们得先活下去,才能谈其他。”
“谢知遥出京了吧?我猜凤倾城应当也不在京。他们去做什么,不必我多说,二哥也能猜到几分。看看他们在做什么,再看我们在做什么,高低立判。如今山河飘摇,父亲不思护国安民之策,反而……”
赵怡然忽然有些意兴阑珊,不愿再说下去。
曾经的她年少无知,仗着父亲是兵部尚书,横行无忌,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是凤倾城让她明白,这世上并非人人都会对权势低头;也是凤倾城让她学会如何做自己、如何赢得夫君之心。
现在她要学会如何去守护所爱之人。
送走心思沉重的赵泰,赵怡然独立窗前许久。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孤清中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唤来红玉,轻声吩咐:“去库房挑些上好的补品物件,明日,随我去安国公府,探望皇长孙。”
她出身赵家,是被父兄娇宠了十几年的无忧少女。若可以,她不愿与他们背道而驰。
若没有安哥儿,她或许会不问对错、不计后果地站在他们那边。可她已经是一位母亲,如今也要像当年父亲保护她那样,去保护安哥儿平安长大。
若王爷昨日不曾对她说那番话,若他有争位之心,亦有担天下之能,她赵怡然也愿誓死相随。
可王爷不愿,他也无力承担。
所以她必须为自己所爱之人,寻一条退路。
她凤倾城能为家国天下奔走,她赵怡然,亦能为至亲之人奋力一搏。
若不能劝阻父亲,便只有尽力将祸乱降至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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