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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西夏王子,待遇竟还不如自己的手下?
李令行只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重重咳嗽几声,提醒几人他的到来。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博古,见主子来了,立即起身。
“主子,您用饭了吗?”博古尽职尽责地问道。
“你看我像用过饭的样子吗?”李令行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自己这个做主子的还饿着肚子,他倒好,在这里吃得心安理得。
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博古见主子脸色不佳,连忙转身去厨房为他取新碗筷。
寒影见状也站了起来。李令行既已到来,若他再陪着姑娘一同用膳,便显得太没规矩了。
凤倾城并未放下手中的筷子,只淡淡瞥了李令行一眼,“是我让他们坐下来一起吃的。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饭菜,总不能浪费。”
李令行闻言,眉眼一弯,顿时换了副神情:“既然怕浪费,那以后我都来你这儿用膳,如何?”
他说着,已接过博古刚端来的碗筷,径自吃了起来。
凤倾城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若有所思地望向他,眼神里带着打量、忖度,还有些李令行看不分明的复杂情绪。
“令行公子,你觉得你与我走得如此近,合适吗?”
“有何不可?既是我将你带回来,我不与你亲近,谁还能与你亲近?”李令行不答反问。
凤倾城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比如你那位看我不顺眼的父亲,再比如……你的未婚妻。”
她话说一半,留一半。他父亲是谁,二人心知肚明。
方才还吃得津津有味的李令行,顿时觉得有些食不下咽。
他回头递了个眼神,博古便会意地拉着寒影退出院落,临走前还不舍地望了眼桌上的饭菜——凤姑娘手艺确实好,虽清淡,却吃得人浑身舒坦。
“你知道我是谁?”李令行放下筷子,眼神骤然变了。
凤倾城轻轻点头:“大致猜到了。若所料不差,你父亲就是西夏王。”
李令行眉梢一挑,这女人果然不简单。
“那你又如何知道我有未婚妻?”
“你这般年纪,即便尚未成婚,也该早定下亲事了。我不过是猜了一句,你这不就承认了。”凤倾城夹起一筷青菜送入口中,还是这般清淡的饮食合她胃口,连日大鱼大肉险些把她腻坏了。
这般年纪?他很老么?若论年岁,他比她那相好的姘头——谢知遥还小两岁呢。
但此刻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有更要紧的事要与她谈。
李令行颔首:“没错,我确是西夏王之子,也确实有位即将过门的妻子。你既都猜中了,今日我们不妨把话都说开,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凤倾城细嚼慢咽地吞下口中食物,才缓缓道:“既然如此,令行公子身为西夏王子,又有未婚妻在侧,将我这么个平平无奇的——大齐女子日日带在身边,算怎么回事?
想必要不了多久你们便要拔营回西夏了吧?你总不能一直将我藏着。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再说,你很难护我周全。”
她说着,满是不信任的上下打量他。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堂堂西夏大王子,还护不住一个女人?”李令行被她那若有似无的轻视激得心头火起。
这女人总有本事撩拨得他满腹怒气,却无从发泄。
“你护得住么?”凤倾城反唇相讥。
“若你父王要召见我,你当如何?若我真随你回了西夏,你那未婚妻要为难我,你又当如何?别忘了,我在大齐的名声可不好。
若让人知晓我与大齐帝王、储君及朝中重臣往来甚密,只怕西夏臣民都要骂你是个被红颜祸水迷昏头的庸碌之徒。”
凤倾城放下筷子,单手托腮看着李令行,语气平淡却字字戳心。
李令行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语青白交错,最终涨得满脸通红。
满腔不满被他强行压下,桌下的手也不自觉地攥紧。
这些顾虑他何尝没有想过?连日来他反复思量的正是这些难题。若将她的一切公之于众,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焦于她——这样她会很危险;
若不让她显露锋芒,他又能否以一己之力护她周全?他实在不敢保证。
后日的庆功宴,父王命他带她出席,他还未向她提及,不料她却早已料中。
“我既带了你回来,必会尽全力护你周全。”李令行抬眸,眼中燃着执拗的火焰,“父王那边,我自有办法;至于我的未婚妻,一个女人罢了,她既为正妻,该有的大度能容想必还是有的,”
凤倾城闻言低笑,眼底却无半分暖意:“说了这许多,令行公子依旧给不出一个确切的保证。”
“既然做不到万全,何不放我离去?我一介弱女子,于你并无大用,不是么?”
她顿了顿,目光掠过院中翠竹,声音添了几分凉薄,“更何况,我心有所属。即便你强留我在身边,也不过只留得一具空壳。”
李令行被她一番话说得胸口发闷。
他明知她言之有理,可这样的女子,既然遇上又让他带了回来,岂能轻易放手?
“凤倾城,你尽管放心。我既敢带你回来,就定能护住你。你不必对我使激将法,那套对我无用。至于父王,他自个儿妻妾成群,我身边多一个女子,他有何可过问的。”
李令行起身,目光坚定地凝视着她,毫无退缩之意,“后日军中设庆功宴,届时你随我出席。不妨换个名字,日后你在西夏也可少些麻烦。”
凤倾城含笑望着他,脸上写满了“果然如此”。
李令行被她看得恼火,冷哼一声:“若你想不出合适的名字,我为你取一个也行。”
“魏初一。”凤倾城淡淡开口,“若要取一个,便用这个名字。”
李令行微微颔首。
这名字他记得,博古呈上的卷宗里提到过,这是她的本名。
“我想起前头还有事未处理完,先走一步。你用完后午休片刻吧。”说罢,便匆匆离去。
博古站在院外,见主子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心中纳闷:方才不还欢喜落座,怎的转眼就要走?
寒影见李令行已去,便与博古一同返回院中。
只见凤倾城独坐桌旁,正慢条斯理地喝着汤,神情惬意悠然。
与走的那位心情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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