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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凤倾城用完饭,博古走进来收拾桌面。
“博古,外头集市可开了?”凤倾城抬眼看他,目光里带着些许期盼。
博古一愣:“凤姑娘这是……?”
“往后唤我魏姑娘吧,”她轻声打断,“从此刻起,我叫魏初一。”
“魏初一……”博古喃喃重复,随即点头,“魏姑娘是想出门?”
“是。再过几日你们就该回西夏了,我想买些东西带去。否则到了那儿,怕是寻不着合用的。”她说着,目光掠过桌上残余的菜碟。
博古平日不算机敏,此刻却福至心灵:“姑娘是想买些吃食?”
魏初一点头:“不止。我还想带些种子过去,试试能否在西夏种出来,比如蔬菜之类。你应当也看得出,你们的饮食我实在不大习惯。”
一旁侍立的寒影闻言,眼睫低垂,屏息静立如背景。
“这……外头集市倒是开了,只是摊铺稀疏,没几个像样的。不过您要的东西,仔细找找应当能凑齐。”博古挠了挠头。她突然不再与他针锋相对,反倒让他有些不自在。
“只是……”他面露难色,“只是这出门的事,我做不得主。”
“无妨,”魏初一从容接话,“你现在就去请示你家主子,可否由你陪我上街采买。若他不放心,多派几人跟着便是。”魏初一很有身为俘虏的自觉,主动让他去请示。
“好,魏姑娘稍候。”
博古退下后,魏初一递了个眼神,寒影立即悄步上前。
她以指蘸取杯中茶水,在桌面上迅速写道:
“稍后出门,我会留意沈氏在栎阳城的几处铺子是否还开着,若有,便会借机引开他们注意。你设法留下四字:‘平安勿忧’。”
寒影默然颔首。
魏初一抬眼望向窗外,天色沉郁,似要下雪了。
也不知谢知遥此刻在做什么?她不在的这些时日,他可会像她这般,偶尔想起她。
“要下雪了,寒影。”
党项人这几日必定会拔营回西夏。
否则待大雪封路,李元浩怕是哭都地儿哭。
近十万大军,又是骑兵,人马嚼用皆是大问题。
若不及时回撤,一旦雪落上一两月,他们所有人大抵都得冻死、饿死在这里。
此番西夏铁骑虽止步于渭州,却不知大齐又得割让多少土地、赔付多少银两才能完全平息这场硝烟。
纵使陕西诸路号称屯兵二十万,也不过虚张声势,根本牵制不住党项铁骑。
他们一路劫掠,粮草无忧;大齐却无此便利。
如今齐天珩又下落不明,朝中由秦王主政,也不知谢知遥是否举步维艰。
还有念亲,他在中州,不知可还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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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里外的邠州,谢知遥正伏案研究舆图,书房一侧站着知行、谨行与慎行三人。
他忽然觉得鼻尖一痒,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抬手揉了揉鼻子,莫不是受了风寒?怎的突然喷嚏不止。
“公子可是受凉了?”知行上前劝道,“已过饭点一个时辰,不如先用膳再看。”
“无妨,去请卢将军来。”谢知遥头也不抬。
知行暗叹一声,这话算是白说了。
“公子,关中危局暂缓,您也该保重身子。您不是还要去寻凤姑娘吗?”知行见劝不动,只得下一剂猛药。
近日公子废寝忘食,他心知这不全然为了公务——更是怕一闲下来,就会忍不住去想凤姑娘,怕自己会抛下一切去寻人。唯有不停忙碌,才能暂抑焦灼。
方才还神色如常的谢知遥,听到那个名字,心口猛地一刺,疼得五脏六腑都绞作一团。
“初一,你在哪儿?你定会平安无事,对不对?”他眼圈骤然泛红,抬手遮住双眼,不让情绪决堤。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那阵尖锐的痛楚。
唯有藏起所有软弱,他才能保持清醒,继续未完之事。
此刻他不能倒,更不能垮。
关中局势未稳,太子又音讯全无,秦王在朝中动作不明,而他的初一……他必须相信她还活着,在某一处,等他去接她。
“去备些吃的吧。请卢将军一同过来用些。”谢知遥放下手,眼底已恢复平静,唯有眼角一抹微红泄露了方才的心绪波动。
“去请卢将军。另外,加派人手,继续沿渭水向西搜寻,任何蛛丝马迹都不得放过。活要见人,死要……”他话音一顿,终是说不出口那个字,只沉声道,“务必找到太子。”
“是。”知行领命退下。
谨行上前一步,低声道:“公子,京城刚来的消息,请您过目。”
谢知遥接过信函展开,里面除了一页信纸,还有……一方帕子。
他盯着那帕子上的针脚,不由一怔。
这针脚怎如此眼熟?只是帕子上绣得横七竖八、形同杂草的,究竟是什么?
他展开信纸,迅速阅过。
读完信的刹那,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是她。这是她亲手绣的帕子。
谢知遥猛地将帕子按在心口,紧紧捂住。
那里原本空落落的一片,仿佛被这方帕子填满了几分,虽未全然补全,却足以让他的心重新活过来。
此番离京寻她,因行色匆匆,竟忘了带上她从前赠的那方帕子。
多少个夜晚,他因思念辗转难眠,都在心里狠狠责骂自己——明明有可寄相思之物,却偏生遗忘,如同不慎将她弄丢一般。
未曾想,这帕子终究还是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他身边。虽不是原来那块,却胜过原来那块。
他与这帕子、与她,是命定的缘分。所以她一定不会有事。
慎行见公子读完信后便泪如雨下,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是又出了什么惊天大事?是皇上驾崩,还是秦王登基了?
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哭得这般伤心吧?
“公子,您……”
“无事。”谢知遥抬袖拭去泪痕,稳了稳心神。
卢将军将至,他需得稍加克制。
他将帕子仔细折好,收入怀中,贴在最靠近心口的位置。
“西夏那边可有消息?”
“回公子,西夏要求我们割地赔银,才愿退兵。”慎行如实回禀。
“割地赔银?”谢知遥冷笑一声,“他们已将关中方圆六百里践踏得寸草不生,竟还有脸要割地赔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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