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笑道:“青玉姑娘,你真是个体贴人。”
她又看见徐青玉还浑身湿透着,便连忙推着她往外走,“快回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小心别着凉。”
徐青玉临走之前,又检查了沈维桢房间里的窗户关好没有。
没办法,病娇美人总是格外惹人怜惜一些。
而她徐青玉向来怜香惜玉。
做完这些以后,她才放心离开回去换衣裳。
碧荷看着徐青玉远去的背影,随后才关上了门。
她将炭盆里的火撩得更旺一些,随后才转头望向自家公子,笑嘻嘻地说道:“公子,这青玉姑娘真厉害。我看她似乎对您很是上心呢。”
沈维桢想起刚才那小娘子几根冰冷的手指落在自己前额时,心中犹如羽毛拂过,痒丝丝的。
或许是窗外的雨声太大,雨雾迷蒙,叫他乱了一丝心神。
只是——
他不该想这些东西。
他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漫不经心地嘱咐了一句:“我记得马车里有预防风寒的药,你去送些给她。”
碧荷笑嘻嘻地看着他,一脸意味深长。
沈维桢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口气有些无奈:“她既为我奔波一夜,我总不能叫她为了我生病。”
次日,徐青玉刚一醒来,便直往沈维桢的房间里跑。
此时的沈维桢是个病人,因而起得较晚。
徐青玉到的时候他正在用早饭。
昨夜刚下过雨,清晨的空气微凉。那小娘子穿一身水绿色的衣裳,因为着急,她甚至连头发都梳得很松散,发间只斜斜插着一根木簪。
沈维桢其实很早就见过徐青玉这样的装扮——
她头上有一根银簪,还有两根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
可是她本就是个奇怪的人,因而这样奇怪的打扮在她身上倒显得正常。
沈维桢见她气喘吁吁地跑来,不等徐青玉发问,他便偏过头来,笑着对她说道:“托青玉姑娘的福,病情好转。”
徐青玉看见他脸色虽然依然苍白,但是却不似昨夜那般潮红,整个人依旧苍白孱弱,好在精神头看着很好。
徐青玉心中的这块石头总算落地。
两个人好似多年老友一般,很有默契。
徐青玉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多问,只是顺口说了一嘴:“我今日要出门逛逛。”
沈维桢点头:“明章大约今天就能到达。我待会去找城里的那位双面绣的绣娘。”
徐青玉本想劝他以身体为重,可沈维桢也不像是只会养病的人。她点点头,便应了:“那我们晚些时候见。”
沈维桢却突然问了一句:“你……用过早饭了吗?”
徐青玉当然没有。
不等沈维桢相邀,她便快步走过来,径直抓起他面前的那个馒头叼在嘴里,语气含糊地说了一句:“多谢你昨晚送来的风寒药。”
话音刚落,那女子便犹如风一般走了出去。
沈维桢拿着筷子,看着桌上缺了半个口的馒头,又看着那人消失在窗户边的背影,哑然失笑。
真好,真羡慕。
这位青玉姑娘似乎总是精神满满,像是一头初生的小牛犊,哪儿都敢去,哪儿都敢闯。
而他,却只能做困兽之斗。
徐青玉嘴里叼着馒头,很快和刚吃过早饭的静姝两人在楼梯拐角处遇上。
徐青玉一把拽过静姝的手,拉着她往外走:“横竖你家公子还没到,你今日陪着我逛街去吧。”
这逛街自然是假。
孟县离青州城不过百里路程,她的“天晓色”已经发布有月余时间。
虽说她故意让崔匠头他们放慢织布的速度,可她依然想知道,这附近布商的嗅觉够不够灵敏。
静姝当然也发现了徐青玉逛街的目的。
徐青玉的目标很明确——其他店一概不进,唯一只在布庄停留。
徐青玉刚走进孟县最大的布庄之内,就听见那掌柜的在跟一对年轻夫妇说话。
他手里拽着一匹素色布料,言谈之间,对那人颇为讨好。
“张举人,您看看,这就是最近风靡整个青州城的‘天青晓’。您可提前将画作在这布上,等它风干以后,喷上雨水,这画作便能重新显现。”
那掌柜的一脸与有荣焉的神情:“您不管是挂在家里,还是好友聚会时用这幅画作随雨显示,岂不雅致?”
那一位张举人似乎对“天青晓”极为感兴趣。
他上前抚摸着那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布料,嘴里喃喃着:“这难道就是熊大人画‘烟锁池塘柳’所用的布料?”
那掌柜的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匹。您可别说,还是我有些门路,才能得到这么几匹。其他人我可都没卖,就留给张举人您了。”
“您是咱们孟县最风雅之人。您说,这布料我卖给其他人,他也不识货呀,就只有您才懂这其中的妙处。”
这话自然说到了那位张举人心坎上。
这读书人不就是在一起附庸风雅吗?
偏偏这“天青晓”又和熊怀民挂上钩——
熊怀民是谁?
那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
张举人掏钱掏得十分利索。
徐青玉听见那些散碎银子在他荷包里噼里啪啦作响,她眼睛微微一眯。
而静姝则在她身旁低声道:“你们尺素楼的新布不是叫‘天晓色’吗?”
徐青玉凤眸微眯:“可不是呢,天晓色还没出,天青晓倒是先出了。”
等那位张举人付了银子,徐青玉这才扭捏着上前:“哟,掌柜的,刚才您卖的那‘天青晓’是个什么东西?怎么那位张举人掏钱掏得如此痛快?”
那掌柜的知道“天青晓”价格高,又受读书人追捧,但眼前这位娇滴滴的小娘子却不是他的客户,因而笑着糊弄:“那是他们读书人用来做画轴的布料。读书人嘛,自然愿意为了风雅二字付钱。”
徐青玉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掌柜的,您可别瞒我。我刚从青州方向来,可是听说过这些东西的。您糊弄得了张举人,却糊弄不了我——”
徐青玉假装摸了一把那天青晓的布料,看似随意的将手指搭在上面轻轻摸索,“我倒是听说过青州出了这种布料。这布料是从青州哪个布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