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连自己亲人都敢献祭,毫无底线,毫无廉耻。
万一他还是生不出儿子,是不是连旁支的子孙也要拿来当祭品?
许家人后背发凉,脊椎骨一阵阵泛起寒意,谁也不敢吭声,只连连附和,生怕惹祸上身,被卷入这场滔天罪孽之中。
涉事的许昌平一家哭喊着求饶,父子三人跪在地上,额头磕得通红,甚至渗出血迹,声音颤抖如风中残叶:“族长开恩!求您开恩!我们虽助纣为虐,可也是被逼无奈啊!我们愿意戴罪立功,只求别被赶出族!”
被逐出族,那就是没了根的草,飘零于天地之间,无依无靠。
走到哪儿都被戳脊梁骨,人人唾弃,活着比死还难,活得连狗都不如。
可许鹏没心软。
他面无表情,目光如冰,仿佛早已将一切情面斩断。
他掏出族谱,那本承载着许氏百年血脉的厚重册子,在阳光下泛着陈旧而庄重的光。
笔尖一划,墨迹重重落下,像是一道不可逆转的判决。
名字,一笔抹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接着,他自己走到一旁,脚步沉重却坚定,俯身跪下,对着族中执法的子弟低头,额头触地,声音沉稳而坦然:“动手吧。五十鞭,一鞭不少。我既是族长,更当以身作则。”
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刺耳又沉闷,一声声响起,如同惊雷砸在每个人心头。
“啪——!”
“啪——!”
每一鞭落下,都伴随着血花飞溅,衣衫破裂,皮开肉绽。
那些被逐的人听见了,跪在角落,听着那鞭声一声声抽打在许鹏身上,也抽打在他们已然绝望的心上。
他们彻底断了念想,眼中最后一点希冀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怨恨。
怒火全烧到了许凌云和张天阳身上。
“都是你!害得我家被赶出去!”
一名青年族人瞪着血红的眼睛,指着许凌云咆哮,“若不是你勾结邪道,逼我们参与祭祀,我们何至于此?!”
“还有你这骗子!”
另一人扑向张天阳,被老五一脚踹开,仍嘶声怒吼,“装神弄鬼,蛊惑人心,害我们全家背上污名!我跟你拼了!”
沈茉一直没说话,此刻却终于明白——
许家老夫人,是真的有远见。
在家族危难之际,她没有选择偏袒那些不成器的子孙,而是果断割舍,毫不拖泥带水。
她早已看透,有些人的存在,不是助力,而是累赘;不是荣光,而是耻辱。
该断的时候,一点不留情。
老实讲,要是她们今天肯出头护一下许凌云这些人,哪怕只是装个样子,许家今天就真成全天下人的笑柄了。
不仅会被外人嘲讽,连族中那些守规矩、懂进退的晚辈,也会心寒。
谁还会相信忠义侯府还有脊梁?
谁还会敬佩许家的家风?
怪不得老忠义侯临走前,把整个家族都交到了她手上。
那不是一时信任,而是多年观察后的决断。
他知道,只有这个儿媳,既有胆识,又有格局,能在风雨欲来时稳住船舵,不至于让整个家族倾覆。
张天阳这边有老五拦着,没被牵连,倒是躲过一劫。
老五虽然是许家远亲,却一向明事理,知道轻重。
他一见局势不对,立刻把张天阳拽到角落,低声道:“你别乱动,等风头过去再说。”
可许凌云父子就不一样了。
他们平日仗着身份跋扈惯了,如今没了靠山,谁还会给他们面子?
那些被他们欺压过的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此刻见有人带头,便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
他们被许昌平那伙人的家眷摁在地上,打得满嘴是血,连叫都叫不出声。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衣衫被撕破,脸上青紫交错,牙齿都崩掉了几颗。
一个妇人狠狠踩在许凌云胸口上,冷声道:“我男人死的时候,你们连棺材都不肯批,如今轮到你们了,也尝尝这滋味!”
另一个老仆拄着拐杖,颤抖着指着许凌云的儿子:“你抢我家田地那天,可想过有今天?”
沈茉扫了张天阳一眼,淡淡问:“是不是挺庆幸,你被拖到这儿来,没挨这一顿揍?”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人。
张天阳脸瞬间黑了,额头青筋跳动,嘴唇微微发抖。
他咬着牙,声音发颤:“忠义侯夫人,我劝你别乱来。我师兄是国师,权倾朝野,你要是动我,他不会放过你。”
“是吗?”
沈茉轻轻扯了下嘴角,神情淡漠,仿佛听了个笑话。
她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抬眸直视着他:“我倒想看看,你师兄怎么不放我。他若真有通天本事,为何今日不来救你?为何连个传信的人都没有?”
她顿了顿,语气微冷:“我等着。”
她压根不理张天阳难看的脸色,转头对大伙儿问:“你们,想不想看一报还一报?”
这句话如石入深潭,激起层层涟漪。
所有人瞬间屏住呼吸,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这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有人低头不语,有人眼神闪躲,更多人则是悄悄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沈茉。
见众人眼睛都盯着她,沈茉笑了笑。
那笑容不冷不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她缓步走过去,从祭桌上拿了三炷香。
动作从容,仿佛这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而是在自家祠堂里上香祭祖。
她点着火,香头一亮,橘红色的火光映在她眼中,忽明忽暗。
她看着那缕袅袅升起的青烟,慢悠悠开口:“这位张道长说,女人光生女儿,是因为我命格招女娃,要想破解,就得摆封门阵,用‘封门女’的怨气把投胎的女婴吓死——这话你们信?”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哈!这话说的,我听都没听过。”
一个中年妇人摇着头,边笑边叹:“我这辈子头回听说这种鬼话,简直荒唐!”
“那照他这说法,想生儿子的男人,是不是也该是命格太招男娃喜欢?”
另一个汉子接口道,声音洪亮,“那也该摆个‘封门男’阵,把那些想投胎的男婴吓跑?否则岂不是不公平?”
笑声一下子炸开了。
孩子们拍着手笑,老人们摇头直叹,连几个原本沉默的读书人也忍不住捂嘴。
“对对对!沈夫人说得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