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初初抬起一双硬挤出水盈盈的眸子,看向兀木秃鹫:“我……我想帮你们,只要能让巫氏付出代价,让我获得自由……”
兀木秃鹫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她:“你真的愿意?”
“如果我背叛你……”席初初迎着他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你可以立刻杀了我。”
这话确实取信了兀木秃鹫七、八成。
他点了点头,草原汉子的直爽让他给出了承诺:“你放心,我们羯胡恩怨分明。你若真心助我,事成之后,我定会想办法逼巫珩替你解开这蛊毒,还你自由。可若你骗了我……”
他眼神骤然变得凶狠,如同盯上猎物的豹子:“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席初初像是被他的狠厉吓到,身体微颤,连忙保证:“我、我不敢的……”
兀木秃鹫这才稍稍缓和了脸色。
他压低声音,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南疆巫氏擅用毒蛊,近身搏杀我们吃亏。但他们大多居住竹楼,即便表面涂了防火的桐油,也怕真正的猛火。”
他眼中闪过狠辣的光:“我们备好了石漆(石油),用火箭射之,一旦燃起,火势绝非寻常之水可灭。”
羯胡族竟找到了石油,且懂得其运用了。
她表面赞同,却适时提出疑虑:“这计划是好,可近期巫氏巡防严密,只怕火势刚起,就被他们迅速扑灭了。”
“所以……”兀木秃鹫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就需要想法子先将他们的主力引开。只要寨内空虚,救火不及,待火势一起,巫氏部落陷入大乱,便是我们猎杀的时刻!”
席初初明白了,羯胡是打算利用他们最擅长的远程袭击和隐匿手段,进行一场残酷的屠戮。
而成功的关键,就在于能否制造足够大的骚动,将巫氏的防御力量调虎离山。
兀木秃鹫并未具体说明如何引开敌人,但席初初却打算主动将事情揽了过来。
她眼神“恳切”地看着他:“我觉得……我能帮上忙。不如,你就用我作饵,将巫氏部落的人引出寨子?”
“你?”兀木秃鹫有些意外。
“对,我。”她点头,一脸认真诚挚:“我至少对巫珩,是重要的,而巫霆身为兄长,为了弟弟,也绝不会对我的安危置之不理。”
兀木秃鹫沉吟起来。
这确实是个现实又直接的好方法,比他之前想的那些办法都更容易实施。
而眼前这个“阿初”,身份特殊,又与巫珩关系密切,似乎……确实是个极佳的诱饵。
虽然风险也有,但收益同样巨大。
他仔细权衡了片刻,看着席初初那张麋鹿般无害漂亮的脸,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就按你说的办!”
另一边,巫氏主寨。
原本严阵以待的陷阱区域,久久没有等来预料中的刺杀。
巫霆在竹楼里焦躁地踱步,时间一点点过去,不安感越来越强。
虞临渊和裴燕洄也察觉到了异常,外围布控没有任何发现,这太不寻常了。
终于,一名负责在宴会区域外围警戒的士兵脸色苍白地冲了过来,声音带着惊惶:“不好了,陛下……陛下不见了!”
“什么?!”所有知情者心头俱是一震。
羯胡的威胁瞬间被抛到了脑后,女帝的失踪成了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
整个布控体系立刻转向,全力搜寻女帝的下落。
经过对最后见到女帝的侍从、以及各处哨岗的紧急审问和痕迹排查,一个令人心惊的结论逐渐浮出水面——陛下,极有可能被羯胡的残部掳走了!
裴燕洄与虞临渊几乎同时将锐利如刀的目光射向巫珩。
裴燕洄的声音冷得能冻结空气:“巫少主,陛下身侧,你为何不在?若你好好守着陛下,陛下岂会被羯胡贼子所掳?!”
巫珩此刻心绪早已大乱,他的确很后悔自己离开她,留下她一个人,无尽的懊悔与担忧几乎要将他吞噬。
面对裴燕洄的厉声质问,他脸色苍白,却强自维持着镇定,没有立刻反驳。
只见他猛地抬起右手,指尖在左手腕脉处快速划过,一滴殷红的血珠沁出。
他闭上双眼似乎在捕捉、感应着空气中某种无形的联系,半晌,他蹙眉道:“她现在并没有生命危险……”
虞临渊盯着他,眼神深邃,带着一种可怕的洞悉力:“巫珩,你老实说,你是否对陛下用了什么手段?她如今,可还有完全清醒的自保能力?”
巫珩猛地一怔,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对了,锁魂蛊……锁魂蛊会让中蛊者对施蛊者痴心绝对,言听计从,但其副作用便是,一旦离开施蛊者超过一定时间或距离,蛊毒便会反噬,侵蚀心脉骨髓,令人逐渐虚弱,直至……
想到这里,巫珩的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
他之前自傲于她不会有机会离开自己,因此忽略了这最致命的一点。
如果她真的落入羯胡手中,并且长时间远离他……那后果,他简直不敢想象。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但情况比他们预想的最坏局面似乎好上一些。
羯胡的人很快送来消息,指明了要想让“阿初”安然无恙,就按照他们的要求前往。
意图很明显——对方抓住了他们的软肋,试图化被动为主动,扭转整个局势。
“好,我去。”巫霆这次没有退缩,主动请缨。
“我去。”巫珩的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
裴燕洄冷冷扫过他们二人,语气不容置疑:“你们都得去。若不去,或者陛下有任何闪失,巫氏部落,将不复存在。”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也是基于实力的宣告。
次日,巫霆、巫珩带着一队巫氏精锐走在明处,大胤军队则悄无声息地潜行在暗处,前后呼应,严阵以待。
到达约定地点,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瞳孔一缩。
只见席初初被粗糙的绳索捆绑着,置于一个临时堆起的柴堆之上。
她脸色苍白,唇色呈现出不祥的乌青,显然是中了剧毒。
巫珩眼神瞬间刺痛,几乎要冲上前去。
柴堆上的“阿初”似乎感应到他的到来,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巫珩的瞬间,眼中涌上依赖与恐惧,气若游丝地唤了一声:“阿珩……”
巫霆见状,怒火中烧,朝着空无一人的四周大吼:“兀木秃鹫,我们已经来了!还当什么缩头乌龟,滚出来!”
话音落下,兀木秃鹫的身影从一块巨石后转出。
他竟只有一人,手中举着一个熊熊燃烧的火把,脸上带着残忍而得意的笑容,将火把比在浇了烈酒的柴堆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