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人海茫茫的,我们去哪儿找他。”
说到这儿,陆梧感觉嘴里的点心都不香了,“绣衣卫卫所的人也不能动,他们驻守汝南多年,竟然对此一无所察,难免有同流之嫌。光凭我们几个怎么找?”
“他铁了心要藏的话,找是肯定找不到的。”
阿棠摇头,“但可以想想其他办法。”
“什么办法?”
陆梧朝她看来。
“对一个身负灭门之仇的人来说,除了复仇之外,还有什么最重要?”
她问。
陆梧皱眉思索了会,试探道:“活着?”
阿棠闻言一噎,哭笑不得,“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是希望。”
枕溪突然出声,“姑娘想利用郭田他们?”
他一针见血的切中了要处,阿棠点头,“比起复仇,保住其他弟兄的性命应该更紧要。”
逝者已逝,生者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太久了。”
枕溪考虑了一下事情的可行性,“郭田几人关在双白城大牢,要把他们跨区域提到汝南不是不行,但路上耗费的时间太久,等人到了,该死的人都死透了。”
阿棠面不改色的说:“所以才要想办法。”
那就是以假乱真了?
枕溪抬指摩挲着鼻尖,似是在思考,陆梧终于听明白了阿棠的计划,欣然附和:“我觉得可行,扬威武馆被灭门,郭田等人又逾期不归,那馆主要不是个傻的,肯定能反应过来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候要是郭田等人被押送回城,更加坐实了这项罪名,通敌叛国可是要灭门抄家的,他要不想最后几个兄弟跟着送命,肯定有所动作。”
“到时候咱们把囚车用油布一盖,咱们说里面关的是谁就是谁!”
“不行。”
阿棠斩钉截铁道:“你要引他出来,就要给出足够的饵,机会只有一次,所以冒充的人必须要做到八九成相似,招摇过市才行。”
“那就难办了。”
陆梧踌躇着说:“要把人放在众目睽睽之下,作伪就太难了,我们谁也没有这以假乱真的手艺,要是在晏京,我倒还有些门路……”
“我知道一人,可以做到这点。”
阿棠没有说透,看向顾绥,等待着他的决定,顾绥眸光闪动,径直道:“按你说的办。”
“你只要解决此事,其他的,我来安排。”
“好。”
阿棠又坐了会就回去睡觉了,准备明日一早去找人,她走后,没多久燕三娘也离开了。
只剩下顾绥三人。
枕溪道:“大人,你准备用哪方人马?”
顾绥慢条斯理的呷了一口茶,陆梧见他不语,接口道:“这还用问吗?肯定是汝南官署的人出面最合适。”
若要问谁最了解顾绥的喜好和习惯,那肯定是陆梧,可要说谁最清楚顾绥的处事之道,非枕溪莫属。
所以他没说话,安静的等待着。
须臾,顾绥道:“汝南驻绣衣卫卫所的最高指挥使是谁?”
“马砼。”
枕溪对这一路所经各处的官员都做过详细的背调,因此顾绥刚一问,他便立即应答,“此人是三年前调到汝南城的,之前在临安的卫所做佥事,走了方副指挥使的路子,才得了这个位置,和京都那边走动十分频繁。”
“怎么又是他!”
陆梧小声的嘀咕,“这人阴魂不散的,哪儿都有他!”
这话仅是抱怨,没有其他,顾绥便也没理会他,“马砼此人如何?”
“武举出身,因没有背景又得罪了权贵,被外放了地方,后来卫所去军营选拔人才,他一身武艺得了选拔官的青眼,进了绣衣卫仕途还算坦荡。”
“此人得势后便派人暗中报复了那家人。”
“打断了其独子的腿。”
“对方不敢触怒绣衣卫,折腾了几日后,事情不了了之,但事后有人去查探过,马砼之所以与之结仇,是那家公子光天化日强占良家女,被他遇上后动了手。”
枕溪说完后,总结了一句,“此人还算不错。”
“能靠走门路上位的人,有几个省油的灯?”
陆梧嗤笑。
顾绥瞥他一眼,语气淡淡:“大乾朝廷在册的官员数万之众,世族占据七成,哪个没走门路?”
世家大族盘根错节。
以联姻的手段谋取利益,在朝堂上相互守望,共同进退,今日你扶持我后辈,明日我提携你孙儿,来来往往,全是人情账。
那些寒门子弟靠科举入仕。
若不攀关系,走门路,便会在抱团成性的官场上更无立锥之地,最终的结果无外乎被排挤出权力中心,壮志难酬,潦倒一生。
他们不是输在才华和能力。
而是出身。
“官员晋升倚靠门路而非政绩,此朝廷之过,非一人之过。”
枕溪也道:“官场上多的是徒有出身而没有能力的人,他们占据高位,春风得意,弄权谋私,种种过错真论起来,每个都比走门路上位更严重。”
他说着看向顾绥。
这也是他最敬佩大人的一点,像他们这种出身顶级门阀世族的人,生来享有权势、荣耀和地位,根本不用担心无人提携,壮志难酬。
他们只要平安长大,父兄和族人便会为他们铺平所有道路。
让他青云直上。
世族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和骄傲让他们看不起那些善于钻营,立场不坚之辈,可只有大人,他用人只看能力,不看门第。
他纵然没有走过那些人的来时路。
无法感同身受。
却从不曾居高临下的轻贱他们……
“这些……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
陆梧若有所思。
闻言,顾绥和枕溪对视了眼,皆有些笑意,枕溪道:“你能与葛英雄称兄道弟,不在意他一介白衣,也能与沈度冰释前嫌,不计较与他之前的嫌隙,却因马砼走了门路而对他心生偏见,你也是奇怪的很。”
“那怎么能一样!”
陆梧没好气道:“葛大哥心怀正义,仗义执言,为人爽朗大方,待人真诚,沈度……一开始的确让人心烦,但他恪尽职守,公私分明,又有一颗热忱公道的心,为人为官都不错。”
“但马砼他……”
陆梧他了半天,愣是没想出来他有什么问题,枕溪却一眼看穿他,“我算是听明白了,你不是对他走门路有意见,你是对他走方副指挥使的门路有意见。”
他讨厌方行歌。
整个绣衣卫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