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的是什么种子?是不是从国外引进的新型杂交种?地里施的是什么肥?有机肥配比是多少?灌溉频率如何控制?一天几次?每次多少量?土壤有没有提前翻耕处理?用了什么改良剂?虫害怎么防治?有没有使用生物农药?”
他问得极其细致,几乎涵盖了从播种到管理的每一个环节。
林嘉心里紧绷着,额角几乎沁出一层薄汗。
空间里的灵泉水一日一浇、催熟催长的秘密,还有那批来自未来的超级种子,绝不能吐露半个字。
一旦暴露,她将面临无法预料的后果。
被研究、被控制。
但她面上不动声色,只凭着自己上辈子在农村长大的经验,以及这具身体重生几年来亲手耕种积累的实操本事,一条条冷静作答。
“种子是我从镇上供销社买的常规品种,没特别挑。”
她指着田里一垄土豆。
“就是普通马铃薯,但我会挑个头匀称、表皮完好的留种。”
“土的话,原本是硬得像铁板,我每年冬天都深翻一次,把底下生土翻上来,再混上猪圈里的粪肥和草木灰,堆上两个月再种。”
“浇水嘛,咱这儿缺水,我一般五到七天浇一次,挑傍晚太阳落山后,沿着垄沟慢慢渗,不敢浇太多,怕烂根。”
“防虫我用的是土法子,辣椒水、草木灰撒叶面,再加几片烂蒜泡水喷,要是虫子多了,就手工捉。我也试过烟叶水,效果还行。”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搭棚,我是用旧竹片弯成拱形,上面盖塑料膜,夜里盖草帘子保温,白天掀开透气。这样早春能提前半个月种菜,避开最旱那阵。”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王教授的反应。
见他听得极其专注,频频点头,手中的笔记本写得飞快,才稍稍松了口气。
最后,她笑了笑,语气轻描淡写。
“其实真没什么高深技术,都是我自己瞎试出来的。小时候看长辈种地,自己琢磨,书上也看过一点,反正觉得有用的就试试,没用就换个法子。土办法,土经验,碰巧管用了。”
王教授静静地听着,眼神却越来越亮。
他盯着林嘉,嘴唇微张,仿佛想说什么,却又怕打断她的思路。
等到她说完,他才缓缓合上笔记本,深深吸了口气,眼神炽热。
“这些方法……看似朴素,却处处暗合现代农业科学原理。”
“你不是瞎试出来的,你是……无师自通。”
“太妙了!真妙啊!这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的智慧!”
他缓缓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紧紧锁定在林嘉身上。
“林嘉同志,你所用的这些法子,初看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土气,可越琢磨越觉得精妙绝伦。表面上没有高科技,没有现代化手段,可里头的门道,却深不可测!”
“不依赖化肥,也不靠农药,更没有动用大型机械,仅仅依靠本地积累下来的土办法,就能把贫瘠的土地重新养活。这不仅仅是技术,这是一种对土地真正理解的智慧!这才是实实在在的真本事,是扎根于土地的硬功夫!”
王教授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
“尤其是你对缺水土地的理解,太精准了!我干了一辈子农业,从北方荒漠到西南山区,跑遍了全国几十个旱区,可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能用最朴素的方法,解决最棘手的缺水难题。你这些点子,不是纸上谈兵,而是实打实踩在泥土里长出来的经验!你简直是天才啊!”
林嘉脸上腾地泛起一抹红晕。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教授您别夸我了,我真没您说的那么厉害。其实就是种地的时候,试了一次又一次,失败了不知道多少回,踩过的坑数都数不清,才慢慢摸索出这么一点门道。都是逼出来的,哪谈得上什么天才。”
“踩坑?”
王教授猛地一拍桌子。
“那也是经验!是千金难买的实践经验!东州这片土地上,水比油还金贵,土薄得连草都长不旺,种地的难度,简直比登天还难!可你这一套方法,如果能在全国旱区推广开来,能救活多少亩撂荒地?能多养活多少老百姓?你知道吗?”
“林嘉同志,我郑重地告诉你,省农学院目前正在组建一个专项的作物研究组,这是国家立项的重点项目。可我们最缺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才!你明白吗?不是光会写论文、会操作仪器的人,而是像你这样,脚踩泥土、手扶犁耙,真正从田里走出来的实干者!”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真挚。
“当然,我也不瞒你,条件确实艰苦。目前研究所刚起步,设备几乎为零,经费紧张,连实验田都是临时协调的。可这是一份为国为民的事业,是一份实实在在的贡献!我们农科所,是诚心诚意地邀请你,林嘉同志,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加入我们?”
周围的群众顿时愣住了。
林嘉的心跳猛地一跳。
农学院?
研究组?
她从未设想过这样的机会会主动降临到自己头上。
可她清楚地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个工作选择,更是一次天赐的良机。
她沉默了几秒钟,仿佛在认真权衡,然后才轻声开口。
“王教授,您能看得起我,亲自来请我,我真的非常感动,也受宠若惊。可这件事关系重大,不是我一个人能轻易决定的。我得回去,好好跟家里人商量一下。他们……有知情权,也需要同意。”
王教授听罢,脸上的热切没有褪去,反而露出理解的微笑。
“你说得对,这确实不是小事,确实该和家里人好好商量。你不用急着答复,我们等你考虑清楚。但请记住,农科所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他顿了顿,目光诚恳地落在林嘉脸上。
“我们真心希望你能来。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送走王教授一行人后,林嘉缓缓地坐进客厅的沙发里,双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口。
这样的机会,太过耀眼,也太过沉重。
夜幕悄然降临,屋外风声轻拂。
晚上,沈庭樾推开家门。
踏入屋内的一刻,林嘉几乎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