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毕宅闲得居。
苏赢月和沈镜夷边讨论边等着张悬黎、蒋止戈和陆珠儿回来。
张悬黎是第一个回来的,她一身丫鬟装扮,步履轻快地走进来,脸上带着一丝风尘仆仆却又难掩兴奋的神色。
她先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豆蔻熟水一饮而尽,然后才看向苏赢月和沈镜夷,眼眸亮晶晶的,“月姐姐,表哥,我可是打听到不少有趣的事儿。”
苏赢月“哦”了一声,“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吧。”
沈镜夷则放下手中的卷宗,目光沉静看向她。
“张家那边,可真是有意思,据几个丫鬟讲,这青芬每三天雷打不动要去天香楼前的小摊选购香料。”
“还有,张郎中出事前那几天,据他贴身的小厮说,精神不济,时常说头晕目眩,都是青芬为他按摩头颈。”
“还有,还有,这位青芬,入张宅前,可不简单是天香楼的清倌人。她最早是在城西的‘俏春风’挂牌,那时便以一手精妙的按摩手法和调香技艺小有名气。”
张悬黎稍顿一下,“后来不知怎的,被天香楼重金挖了过去。”
沈镜夷与苏赢月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时,蒋止戈也大步走了进来,他二话不说,同张悬黎一样,先自顾自地倒了杯豆蔻熟水,连饮三杯才停下。
见状,张悬黎眉毛微微一挑,唇角弯起一个弧度,语带调侃的开了口,“呦,蒋巡检这是在天香楼没喝水吗?知道的晓得你去查案了,不知道,还以为咱们蒋巡检醉倒在温柔乡了呢。”
蒋止戈放下杯子的动作一顿,侧过脸,痞笑道:“表妹说什么呢?我就是去查案了,你晓得啊。”
张悬黎哼了一声,没再理他。
“别斗嘴了,快说。”沈镜夷催促。
这天香楼的东家是一个姓钱的商人,但追查下去,发现此人早年曾在河北边境频繁往来,与几家背景复杂的辽商有大量银钱交割。”
“更重要的是,天香楼近两年购入的香料、绸缎,甚至一些乐器,多有来自辽地的特产,数量远超寻常青楼所用。”
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一点,我在天香楼发现一个极不寻常的女子。”
闻言,张悬黎倏然开口,“呦,有多不寻常?你这莫不是借着查案,假公济私,动了凡心?”
“表妹今日怎么对我说话夹枪带棒的,我是哪里得罪你了?”蒋止戈笑道。
“你……”
“玉娘。”沈镜夷沉声道。
张悬黎这才住口。
“休武,你继续说。”沈镜夷看向蒋止戈。
“此女名唤玉腰,是天香楼的头牌。然而,据其他女子言,此女虽声名在外,却几乎从未见她接过客。更蹊跷的是。”
蒋止戈稍顿一下,眉头微微皱起,“那天香楼的老鸨对她非但不敢有半分逼迫,反而看起来颇为忌惮,甚至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天香楼一些涉及大额钱财、人员调动的事情,有时竟需过问她的意思。我怀疑,这玉腰绝非普通妓子。”
“一个青楼头牌,不事迎来送往,老鸨还对其言听计从,确实不像普通妓子。”苏赢月轻声说着看向沈镜夷。
沈镜夷看了她一眼,手指在桌面轻叩两下,沉声道:“她应是坐镇,实际掌控天香楼的人。那些被训练、被送出的女子,如青芬、青竹,还有上一案抓住的花影,很可能皆是听她吩咐。”
“花影应是直接听她吩咐,而青芬、青竹等,应是听花影的。”苏赢月接口分析道。
话落,陆珠儿和障尘刚好进来。
二人也是先自顾自地道倒了杯豆蔻熟水喝起来。
见状,苏赢月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一圈,又看了看张悬黎和蒋止戈。
而后与沈镜夷对视一眼,嘴角漾起一抹温和的浅笑,轻声道:“看来这四方打探消息的活儿,确实是件极费口舌的辛苦事。”
闻言,沈镜夷眼眸浮现出一抹笑意。
陆珠儿喝过熟水,缓过气来,立马迫不及待道:“月姐姐,沈提刑,据王宅的刘婆婆讲,青竹偶尔会让她帮忙扔掉一些烧过的纸灰。”
“还有几次,她在青竹的房中见到过一些薤叶云香,而且,王郎中去世前一晚,她又见到了,青竹还以学习音律为由,不让人打扰。”
障尘接道:“听王郎中的近身仆人讲,这青竹并非汴京本地人,约是三年前被卖入天香楼,之前来历不明。”
“还有就是她进入王宅,是因为一日王娘子上街,险些被惊骡撞到,是她救了王娘子。”
“王娘子见她长相可人,天资聪颖,因自己多年无所出,这才纳了她作为王郎中的妾室,希望她能为王郎中生下一儿半女。”
闻言,张悬黎轻笑一声,接口道:“那受惊的骡子恐怕是她弄出的。”
陆珠儿认同地点点头。
“这两位姨娘,一个善‘按摩’,一个通‘音律’,还真是各有所长啊。”张悬黎又叹道。
就在这时,忽闻院中传来一阵重重的拍打声、叫嚣声。
“怎么回事?”张悬黎神色一紧,豁然起身,冲出书房。
与此同时,蒋止戈也长腿一迈,右手按在剑柄上,也冲了出去。
“是走水了吗?还是拍门借醋的,这么大声?”陆珠儿嘀咕着快步走到门外
苏赢月与沈镜夷对视一眼,才缓缓走出去。
“开门,快开门,刑部奉旨办案,速速开门。”
苏赢月心中一紧。
“刑部?奉旨?”张悬黎眼中满是惊疑。
蒋止戈手按刀柄,目光扫视着大门处,沉声道:“鉴清,情况不对。”
沈镜夷面色沉静,目光望着大门处。
苏赢月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底深处一丝冷光一闪而过。她不由蹙眉,他如今是闭门思过,停职之期。
刑部此时前来,莫非是发现他在查案。
大门被蛮横撞开,随之一群刑部衙役气势汹汹直闯进来。
苏赢月瞧去,见李文玉从他们身后走出来,心中便知没有好事。
李文玉神色得意地看过来,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阴冷笑意,声若洪钟。
“沈镜夷,尔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