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几分无力与自嘲:
“以前师尊忙着闭关,你还有很多剑招需要我教你,我还能感觉到自己对你是有用的。可现在师尊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日后你大可以跟着师尊学习更高深的剑招,他的剑术远在我之上,有他教导,你定然能进步更快。”
“你初来极门之时,最亲近的便是我。那时候你总喜欢黏着我,师兄长师兄短地喊着,跟在我身后跑遍极门的每一个角落。可现如今思来想去,我在你身边好像也没什么作用了。”
沈长棠说完这番话,缓缓垂下了头,肩膀微微垮着,透着一股失落。
江攸坐在那里,听着他的话,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密密麻麻地疼。她
一时有些五味成杂,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她无父无母,自幼跟着师门长大,在她心中师门中的师兄师姐就跟她的兄长阿姊没有区别,只是她也有一点私心。
这点私心该是平常师门之间没有的,她并不想看到她的师兄师姐还有别的师妹。
之前回极门前就设想过,若是师尊收了新弟子该如何,若是师兄跟师姐有了更听话乖巧的师弟或者师妹她又改如何自处。
可知道回到极门看到一直在等自己的师兄,一直在寻找自己消息的师姐,江攸当时除了感动之外还有一丝对自我的厌恶。
她师兄师姐们待她这般好,她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眼下,看着沈长棠流露出与她相似的苦恼与不安,江攸才慢慢反应过来。
原来不止她一个人在害怕,不止她一个人在在意这份感情。
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师兄妹情谊。
是没有血缘却更亲近的家人。
江攸眼眸微动,眼底泛起一层淡淡的水汽。
她往前探了探身子,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沈长棠放在桌案上的手。
他的手微凉,指腹带着常年练剑留下的薄茧,却异常温暖。
“师兄,”
江攸真情实意道,
“在我眼中,你就跟我自己的兄长一样,是我最亲近、最依赖的人,我又怎么会嫌弃师兄?又怎么会觉得你无用?”
她顿了顿,认真地看着沈长棠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大师兄是医修,能照顾我的身体,可他教不了我那些精妙的剑招,教不了我如何在险境中自保,教不了我如何坚守剑道初心。”
“师姐心思细腻,能陪我说话解闷,可她不能在我闯秘境时为我挡下致命一击,不能在我剑道遇到瓶颈时为我指点迷津。”
“而你,师兄,”
江攸的声音温柔而真挚:
“是你手把手教我握剑,是你在我一次次想要放弃时鼓励我,是你在我受欺负时第一个站出来保护我。”
“那些年,若不是你耐心教导,我恐怕早就因为练不好剑而放弃了,我的剑道之路,若无师兄便不成。”
“况且我现在身子已经大好了,经过大师兄的调理,早已不复往日的孱弱,如今正是勤加修炼剑术的时候,师尊还有极门的诸多事务要处理,又怎么有空时时刻刻操心我的剑术?”
说这话的时候,江攸心里还是有些心虚。她知道姬临渊对她向来疼爱,只要她开口,师尊定然会抽出时间指导她。
可她不想让沈长棠再难过,不想让呼吸乱想。
她快速说完,连忙拿起桌上的剑谱翻了翻,转移了话题:
“你看这本剑谱,上面的剑招精妙绝伦,一看就知道耗费了师兄无数心血。”
“如今师兄是名动修真界的剑君,多少人挤破头都想拜在你门下学习剑术,若是能得到师兄的亲自教导,只怕是要羡慕死旁人了,我可舍不得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沈长棠被她这番话说得微微一怔,他抬起头,绿眼紧紧锁住江攸,似乎在确认她话里的真假。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你当真如此想的?不是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的?”
江攸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无比认真:
“自然是真的。我巴不得师兄能一直教导我剑术,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沈长棠看着她清澈的眼眸,心中渐渐融化。
他抿了一下嘴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白日剑似乎也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变化,在江攸手中微微跳动了一下,发出一阵轻快的嗡鸣。
屋内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之前的压抑与沉重消散了不少。
江攸看着沈长棠脸上的笑容,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可
还没等她彻底放下心来,沈长棠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眼神又变得复杂起来。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问道:
“那若是那日幻月山去的不是我,是顾箐深或者宋今也,你也会不告而别就走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猛地砸在江攸心上。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与愧疚。
幻月山的不告而别,确实是她的不对,那时候她得知了自己的身世真相,又担心姬临渊一人在上渊,一时心急,便独自离开了,没有来得及跟任何人告别。
江攸收起脸上的玩笑之色,神情变得无比认真。
她看着沈长棠的眼睛,轻声唤道:“师兄。”
沈长棠目光灼灼地看了过去,等待着她的回答。
只见江攸微微垂下眼帘,带着几分愧疚与自责,诚恳地说道:
“这件事是我不对。那日我得知了一些事情,一时心急,只想着尽快解决,却忽略了你们的感受,没有跟你们打一声招呼就擅自离开,让你们担心了这么久,是我考虑不周。”
她抬起头,眼底带着几分恳求:
“师兄,你不要为了这件事难过,也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保证,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再这样不告而别了,一定会提前跟你们商量。”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般轻轻颤动,接下来的话声音有些细,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还好是师兄你在幻月山找到了我,若是大师兄跟师姐,我只怕是要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