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愤怒和震惊袭上她的心头,李琰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是我亲手杀了他,刘子昭不可能还活着。”
李琰回想起大婚那夜的场景……她用簪子连续刺穿对方要害,确定魏王气绝身亡后才离开的。
她对此有绝对的把握,但为何魏王还能活着出现?
青雀司那边是臧少陵负责审讯的,她微微躬身道:“已经确认,章洎的口供属实,但经过我们详细询问,他也不曾真正见到魏王。”
李琰继续看下去,忽然松了一口气,笑出了声。
“章洎见到的魏王都是隔着帘子的!”
臧少陵点头附和道:“我们也觉得此事有假。”
李琰略微恢复了平静:“这样故弄玄虚又是为何?与其派个假的魏王来,不如直接让潘磊领兵。”
她心中隐隐觉得有一环对不上,只能让青雀司加紧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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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州既然已经被攻下,李琰也有千头万绪的事务要忙。
然而,青雀司陆续传来的消息却让她更生烦忧。
魏王竟然出现在军中众将面前,亲自给他们讲解所画的阵图。
军中有些将领也是从有年资的士卒升上来的,之前也曾经见过魏王,不可能认不出真假。
难道他真的没有死?
李琰皱起眉头:魏王刘子昭宛如一个阴魂不散的幽灵,不仅在梦中惊吓她,在现世也不得消停!
她苦思冥想半刻,忽然心中闪过一道灵光——
难道是……?
李琰前后一想,更加觉得自己的怀疑是真。
就在这时,青雀司的探子又送来最新的谍报:前线多地的大周驻军开始上吐下泻,这病在军中迅速蔓延开来。
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李琰激动地站起,却还保持着应有的冷静:“是什么疫病传染吗?迅速召集附近医生,务必做好防范。”
军中医官领命而去。随后几天传来的消息更加让唐国将领们喜出望外。
大周军队真的闹起了一种奇怪的瘟疫,周围百姓却是安然无恙,距离他们不远的唐军也没有被传染上。
当地的水源和空气都是出自一处,除了周军以外竟然无人受害,此事很是蹊跷。
无论如何,这对李琰来说是绝妙良机,她一鼓作气,又攻下了相邻的滁州。
短短几日之间,淮南十四州已经有两州陷落……消息传开以后,天下各路势力都为之震动。
先前,宁王从海上突袭,闪电般的攻下吴越国,已经证明了她的武勋,但毕竟打的是老冤家邻国。
大周王朝的军队征伐各国无往不胜,宁王竟然能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将和州和滁州收入囊中。这是何等惊人的战绩?
李瑾亲笔书写了捷报传檄四方,唐国甚至有老臣激动的祭拜先帝报喜。这些事都能提升士气和民众信心,所以李琰并不阻止。
这两州不仅盛产盐铁稻米,战略位置也十分重要,李琰忙得千头万绪,干脆按照先前所说的,让钱弘俶到身边来帮忙。
钱弘俶本是吴越储君,以他之才,在军中司职文书,实属大才小用。但他从容自若,非但无半分懈怠,反将诸事处置得井井有条,颇见章法。
这一日臧少陵又来呈送密报,李琰正在看着,一旁的钱弘俶瞥见几眼,忽然皱起了眉头。
臧少陵有些警惕的想挡住他的视线,李琰干脆把那几页递给了他,“你看出什么来了?”
钱弘俶仔细读完以后,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只怕不是瘟疫,而是中毒。”
“跟我父王所中的毒同出一辙。”
钱弘俶虽然来唐国做质子,但并没有人禁了他的书信。
吴越那边传来消息:已经退位的钱元瓘因为迷信那慧弘大师,先前吞服了不少圣莲之水,当时感觉精神奕奕、气力倍增,如今却是浑身酸软倦怠,似有万千细蚁游移,啮咬不休。
现在他已经是整日喊痛,无法行走。那天在杭州西湖,被那金莲扫中的禁军,也是这个症状。
根据当地名医的诊断,这应该也是一种失传的古代毒药,好在用量不多,慢慢用药拔除,应能逐渐康复。
现如今,大周军队中的所谓瘟疫也是相同症状。
难道这又是归墟会所为?
李琰和钱弘俶对视一眼,都猜出了对方心中所想。
“归墟会究竟意欲何为?”
李琰只觉得一头雾水:归墟会频繁动作,好似对各方势力都怀有敌意,简直是在搅乱天下!
他们的真正目的,没人能看得清楚。
又过了一日,青雀司以牺牲两名密探为代价,探知了一件绝密消息:潘磊竟然将魏王软禁,不许他外出和会面,也不许传递任何消息。
李琰更加觉得如堕迷雾:几种念头和猜测,在她心中翻涌。她看了半天羊皮地图,决定将自己的计划提前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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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州的一处静室中,魏王刘子昭站在窗前眺望明月。
他一身青衫便服,不似亲王,倒像位游历天下的文士。夜风拂动他额前的散发,显露出他白皙昳丽的容颜。
他眉宇舒展时是温和的,甚至带着几分与世无争的干净清澈。可当他垂眸凝视沙盘时,长而浓密的眼睫就在脸颊投下阴影,遮盖了眼中意味不明的光芒。
他走回房间中央,白皙指节缓缓划过舆图,那姿态不像是抚摸地图,倒像是一位年轻的弈手,在无声地叩问着棋局的下一步。
屋外传来一阵喧哗声,随即火光和喊杀声逐渐逼近。
魏王微微皱起眉头,向着房门走了两步,随即却露出了苦笑。
他站在原地不动,好似在等待那莫测而微妙的命运。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房门被彻底撞碎,兵器交击之下,血腥味弥漫开来,显得分外刺鼻。
李琰一身黑衣轻甲,疾步走入房中,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心头一震,上眼皮微微颤动,随即恢复了平静。
她凝神仔细端详,先前那个猜想逐渐清晰,唇边甚至露出微笑。
李琰拔剑架在他脖子上,笑容却是轻松惬意的:“真是许久不见,魏王殿下。”
“或者,我更应该称呼你为……刘子钰,刘公子。”
窗外一片喊杀打斗声,李琰却在这里一派悠然:“是大周天子让你在这冒充魏王?”
“又或者是……你是奉了归墟会之命,在此搅乱战局?”
李琰手中长剑微微用力,对方的脖颈被划出一道血痕,原本白皙的肤色也似乎受了刺激,顿时变成微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