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姜屿棠来到这个帐篷后,除了偶尔能撞见程兰舟在桌前写书信,其余时间连面都碰不到。
到了晚上休息时,程兰舟也会自觉地离开,将整个帐篷腾给她独处。
此刻,程兰舟端着空木盆站在帐篷门口,似乎意识到什么,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
“夜里,我都是在外面巡逻,等到了白日,便会抽空歇一会儿。”
姜屿棠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结巴道:“若、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整夜巡逻你身体也会扛不住。”
程兰舟故作轻松的的说:“无妨,我年轻,扛得住。我会在外面整夜巡逻,待天亮时再回来,不耽误你休息。”
“这怎么行!”
姜屿棠猛地提高声音,一阵强烈的罪恶感侵袭而来。
明明是程兰舟的帐篷,却让他整夜在外受冻,自己独占温暖的床铺,实在说不过去。
她咬了咬唇,挪着伤腿往床里面挪了挪,声音细若蚊呐:“这个床蛮大的,够两个人睡。”
这句话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自己太过鲁莽,活像个急不可耐的登徒子。
她慌忙补充,语速快得像在打结:“若是你不愿也不必勉强!真的!毕竟我睡相不好,打呼、磨牙、说梦话样样都来,说不定还会踢人!”
月光透过帐篷缝隙洒进来,落在程兰舟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
他站在光影里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声音里带着笑意。
“明白了。”
姜屿棠的心怦怦直跳,连忙往床最里面又挤了挤,尽量将外侧宽敞的位置腾出来给程兰舟。
程兰舟转身端着木盆出去倒水,留下她一个人在帐篷里胡思乱想,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等他倒完水回到帐篷时,便看到某人像只受惊又迫不及待的小羊羔缩在床角,中间空出的位置足够再躺一个姜怀玉。
他站在帐篷门口轻咳一声,掩饰住眼底的笑意:“我还有些军务要处理,你先休息,我晚点再过来。”
“哦......好。”
姜屿棠心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小声应着。
目送程兰舟离开后,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激动得彻夜难眠,可两眼一闭,再睁眼就到天亮了。
睡饱之后的姜屿棠才悠悠转醒,望着身旁空荡荡的位置,她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被褥冰凉,连一丝余温都没有。
若不是床头多出来的一个干净枕头,她几乎要以为昨夜的邀约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正愣神间,帐篷帘子被掀开,程兰舟带着一身晨露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醒了?我带了些热粥,趁热吃。”
姜屿棠看着面前的白粥,再抬眼望向程兰舟,他的脸庞依旧冷厉,可眼底却透着一丝微妙的温柔。
让她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程兰舟坐在床边,一勺接一勺的舀起粥喂她。两人这般投喂的模样,像极了蜜里调油的新婚夫妇。
姜屿棠被自己的念头逗得弯起嘴角,暗自打趣:
成婚两年的新婚夫妇,也算独一份了。
心里的暖意刚蔓延开,她突然想起那本不知所踪的古籍,心脏猛地一紧,慌忙抓住程兰舟持勺的手。
“程兰舟,你能不能帮我找一样东西?很重要!”
程兰舟停下动作,耐心询问:“什么东西?你慢慢说。”
“是一本书,外壳是黄皮纸。”姜屿棠的声音带着急切,仔细说着书册可能掉落的地方。
程兰舟闻言,眉头渐渐拧了起来:“峡谷那边恐怕找不到了,流寇败退前,为了销毁踪迹,已经一把火将营地烧了,现场一片狼藉。”
“烧了?”姜屿棠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程兰舟见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放下粥碗,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不过你别急,我让人在营地外围和你被掳走的路,沿途仔细搜寻,说不定能有收获,总会找到的。”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像一颗定心丸,让姜屿棠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吃完粥后,姜屿棠坚持要去救护帐篷帮忙。
营里伤员众多,两位医师肯定忙得脚不沾地,她实在放心不下。
程兰舟拗不过她,既心疼又欣慰。
只能依着她的要求,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朝着救护帐篷走去。
两人刚掀帘走进帐篷,原本喧闹的帐篷瞬间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望过来,却没有一人敢出声打趣。
老医师看到姜屿棠被抱着的模样,连忙说:“姜姑娘,你这腿伤还没好,在帐篷里休养便是,何必这般折腾?”
姜屿棠笑着摇头:“我闲着也是闲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程兰舟将送达后,两人对视一眼,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帐篷,继续处理战后的军务。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姜屿棠忽然生出一种“丈夫送妻子上班”的既视感,心里甜滋滋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刚转头就对上老医师凑过来的八卦脸。
老医师啧啧两声,用调侃的语气说:“姜姑娘,你藏得可真深啊!要不是听巡逻的士兵说,我们都不知道,原来你已成婚的相公,就是程将军!”
姜屿棠的脸颊瞬间红透,连忙摆手:“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不至于拿出来说。”
“不管怎么说,程将军对你可是真上心。”
年轻医师也凑过来,挤眉弄眼道:“为了救你,他亲自混进流寇堆里,把你接回来后亲自接送,这要是不上心,谁信啊?”
姜屿棠听着两人的打趣,心里暖洋洋的。
老医师满眼疑惑问:“诶,可你上次不是说,你两准备和离了吗?这才几天,就和好了?”
姜屿棠尴尬地笑笑,无奈解释:“之前确实有些误会。”
老医师了然地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懂,夫妻之间便是床头吵床尾和,哪有隔夜的仇。”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士兵突然探过头插嘴:“那严校尉怎么办啊?他之前天天来......”
话没说完,就被身旁的战友狠狠顶了一下腰,士兵连忙捂住嘴,讪讪地低下头。
帐篷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姜屿棠弯下眉眼,沉默片刻才轻声开口。
“严校尉是个不错的人,正直、英勇又坦荡,他以后一定会碰到他的真命天女。”
帐篷里鸦雀无声的,每个人的眼神都惊慌地看着帐篷门口。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苦涩的笑意。
“我这刚来,就听见自己被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