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应,只是将冰魄剑从冰中拔出,剑身裂纹仍在蔓延,如同命运的裂痕正缓缓爬向终点。右臂的冰鳞未退,反而越结越厚,寒气顺着经脉往心口钻,像是有人拿针在挑他的命门。
他低头看湖面。冰层下那抹蓝光还在,幽得发邪,像是死人眼里的火苗。刚才那滴血落下去,裂纹顺着血痕爬了三丈远,现在还在动,像是活的。
吴浩站在原地,识海里的沙盘猛地一震,不是推演,也不是记忆回溯,就一个字,歪歪扭扭地浮出来:危。
他没愣,反手把剑插回冰层,剑柄一震,寒气顺着剑身倒灌进地底。他闭眼,剑意一催,识海里沙盘抖得像风里的纸,终于投出一道因果线——蓝光洞口,三日内若不处理,碎冰体质会反噬心脉,七窍结冰而亡。线的尽头还闪了两下,显出三道符纹,歪歪斜斜排成三角,像是某种压制阵法的引子。
他睁眼,扫了一圈岸边的人。
“布阵。”他说,“小型符阵,压波动。”
吴晨曦还跪在岸边,肩上那道伤刚止住血,衣服黏在皮肉上,一动就撕得她咬牙。她抬头:“你说布阵就布阵?我现在动一下都像被人拿刀刮骨头。”
“你不动,我死。”吴浩说,“你死了也得动。”
顾清寒皱眉:“阵法要四人真气共鸣,林逸那边——”
林逸站在后头,永夜核心黯得像块炭,脸色比灰还难看。他抬手,掌心一翻,核心颤了颤,挤出一丝微光:“够了。撑得住。”
吴浩点头,抽出冰魄剑,剑尖朝下,在冰面上划出三道线,成三角阵眼。他右脚一跺,碎冰体质的寒气顺着剑身灌进去,阵眼亮了半息,又灭了。
“不稳。”他说,“差一股极寒之力。”
顾清寒刚要动,宁红夜却抬手拦住她。她从湖心走回来,每一步冰层都往下沉一寸,寒气从她脚下炸开,像雪崩前的闷雷。她站定在阵眼一角,双手一抬,血色战袍无风自动,眉心朱砂痣红得发紫。
“冰凰之力,够不够?”她问。
“够。”吴浩说,“但你撑不了太久。”
“我不用撑。”她冷笑,“只要阵成。”
吴浩没废话,剑尖一点阵眼,喝了一声:“引!”
四人站定四角,吴浩以冰魄剑为引,寒气从他体内抽出去,像被人拿刀割血管。顾清寒和宁红夜的寒气在空中撞上,凝成两条冰链,咔咔作响,缠住阵眼。林逸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核心上,光猛地一涨,顺着符线流进去。
最后是吴晨曦。
她撑着地面站起来,腿一软,差点跪下。她骂了句脏话,手往肩上一按,直接把血肉里的碎骨捏出来,扔进湖里。然后她抬手,噬魂剑体发动,指尖一勾,湖边残存的怨气像雾一样被抽过来,黑气缠上她的手臂,她咬牙,硬生生把黑气压成一道灵流,灌进阵眼。
阵眼亮了。
沙盘在识海里闪了一下,一行小字浮出来:“善念缓释,阵基稳固。”
吴浩没松口气,反而更紧了。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他拔剑,迈步走向湖心。
冰层下的蓝光越来越亮,像是在等他。他走到洞口边缘,低头看。那裂缝还在,边缘参差,像被人用指甲撕开的皮。蓝光从底下涌上来,照得他脸上发青。
他跳了进去。
下一秒,重力没了。
身体悬在半空,不是下坠,也不是漂浮,就是停着。时间也乱了,一秒像一天,一天像一秒。他想抬手,手还没动,意识已经过了三轮。
然后,耳边响起了声音。
“你本为祭。”
声音不是从外面来的,是从他脑子里长出来的。紧接着,画面涌进来——他小时候,母亲被钉在墙上,血顺着钉子往下滴。他冲过去,手伸到一半,画面一扭,母亲的脸变成了他自己,钉子扎进他心口,血喷出来,喷成一个符纹,和湖底那蓝光一模一样。
他咬牙,剑意一斩,幻象碎了。
可冰魄剑砍下去,什么都没砍到。那股诅咒不是实体,是刻在他命格里的东西。
识海里沙盘突然全开,金光炸了一瞬,投出一道因果线——他的生辰八字,被刻进了一道残纹里,那纹路,和轮回锁的锁体本源一模一样。
“操。”他骂了一句。
就在这时,洞口边缘寒气炸开。
玄冰螭冲了进来,不是人形,是半龙半人的状态,额角青筋暴起,泪痣红得发黑。她双手一合,玄冥冰心的力量轰然爆发,硬生生在吴浩周围凝出一道冰印,结成封印手诀。
“别动!”她吼,“它锁的是你命格,动一下,反噬就进心脉!”
她双手结印,冰印缓缓压下,蓝光被一点点压回去。可她自己也开始抖,鼻血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半空,凝成血珠。
“你疯了?”吴浩说,“心魔反噬你扛不住!”
“扛不住也得扛。”她咬牙,“沙盘认我,我能共鸣——它封的是你,但引子是‘他’的影子!你懂不懂?!”
吴浩一愣。
“他”是谁?初代剑尊?
玄冰螭没等他反应,双手猛然下压,冰印轰然落下,蓝光被彻底压进地底。她整个人一软,差点坠下去,吴浩一把抓住她手腕。
寒气顺着接触的地方窜进来,他立刻用碎冰体质的寒气裹住她,把她体内乱窜的心魔之力压住。她靠在他肩上,喘得像条离水的鱼。
“它认的不是你……”她低声说,“是‘他’的影子。你活着,就是个活靶子。”
吴浩没说话,低头看她额角的血。
沙盘在识海里浮出一行古字,歪歪扭扭,像是用血写的:“心魔共生,可避因果。”
他还没来得及琢磨这话,洞口的蓝光突然一跳,转成了血色。
岸边,顾清寒猛地抬头:“动了!”
林逸一把拉住吴晨曦往后退:“封印不稳!”
吴浩把玄冰螭往肩上一扛,转身就往外冲。可刚动,脚下冰层咔地裂开,血光顺着裂缝往上爬,像藤蔓一样缠住他的腿。
他低头,看见冰层下浮出一只人手——和他的一模一样。
那只手抓住他的脚踝,力气大得不像人。
玄冰螭在他肩上咳了口血,抬手就是一记冰印砸下去。血光闪了闪,松了半秒。
吴浩借力一挣,冲出洞口,落在岸边。众人立刻往后退,退到安全距离。
他把玄冰螭放下,她靠着冰块坐着,手还在抖,但泪痣的红淡了些。
顾清寒走过来:“封住了?”
“暂时。”吴浩说,“但不是破解,是压。”
林逸看着湖心:“它在等什么?”
吴浩盯着那血光翻涌的洞口,忽然笑了声。
“等我进去。”他说,“它要的不是献祭。”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
“是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