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还在回荡,监控画面定格在北面围墙外的雪地上。李猛的身影已经消失,只留下一处微微隆起的雪堆,像是埋了什么东西。
我没有动,手指按在控制台上,盯着那片区域。苏晨立刻调出红外回放,确认对方没有触发任何陷阱,也没靠近主门。他低声说:“只埋了东西就走了。”
“安排双岗。”我说,“今晚加一轮巡逻。”
苏瑶站在旁边,防护服还没脱完,手停在拉链上。她看着屏幕,声音很轻:“我们不能停下。”
我转头看她。
“植物的事。”她说,“如果它真能中和酸水,我们就有了活下去的另一种可能。”
我沉默几秒,点头。“那就同时进行。防外敌,也要抓希望。”
第二天一早,我把b区那个闲置的药品储存室腾了出来。空间不大,四壁密封,原本用来存放疫苗,有独立温控系统。现在改作培养室,最合适不过。
苏瑶带上了她的记录本和所有样本。第一件事是重新设计培育方式。她取出那三株蓝叶植物,放在操作台上。根部还裹着东区带回的泥土,黏稠发黑。
“直接泡在酸水里不行。”她说,“上次试过,二十四小时内根系全毁。”
我问:“怎么改?”
“用沙土混合酸液层。”她拿出两个容器,“底层铺普通沙石,中间加薄薄一层污染土,最上面再浇微量酸水。这样形成梯度环境,让它慢慢适应。”
她动手调配比例,加入少量中和剂,把ph值控制在3.0。这个数值比外面水坑略高,但足够模拟废墟条件。
苏晨这时也到了。他背着两盏LEd生长灯,是从旧温室拆下来的备用件。线路老化,但他昨晚熬到两点,修好了驱动板。
“接独立电路。”他说,“不会影响主供电。”
他在墙上固定灯架,又加了反光板,确保光线均匀。定时器设成十二小时亮、十二小时灭,模仿昼夜交替。
一切准备就绪,第一株植物被移植进新基质。我们围在一旁,看着它被轻轻放进容器,根部埋入混合土层。
“三天内要是没反应,就得再调整。”苏瑶说。
第一天过去,无变化。
第二天清晨我去查看,发现叶片边缘有些发黄。苏瑶立即取样检测,显微镜下看到部分细胞壁受损,酸蚀已经开始渗透。
“太快了。”她说,“还是太刺激。”
当天中午,她决定放弃原有方案。重新配比,减少酸液浓度,把污染土层减薄一半,并在容器底部加了一层活性炭过滤垫。
第二轮移植开始。
这一次,她把三株植物全部放入新环境,每六小时记录一次数据。温度维持在十度,光照按时切换。
第三天早上六点十七分,苏晨来交班时突然叫我。
“哥!你快来看!”
我从主控室冲进培养室。他正蹲在玻璃缸前,手指指着其中一株植物顶端。
那里裂开了一道细缝,一根嫩芽正缓缓伸出来。颜色是淡绿的,带着一点透明感。当叶片完全展开时,表面闪过一道蓝光,比之前更清晰。
苏瑶也赶来了。她没说话,只是戴上手套,拿起放大镜仔细观察。
“活了。”她低声说。
我盯着那片新叶,心跳加快。这不是简单的生长,这是对抗末日的信号。
“光照没问题。”苏晨检查着灯带,“温度稳定,湿度正常。”
苏瑶翻开笔记本,在《研究日志》第二页写下:
1. 梯度基质法初步成功,植物完成适应性萌发;
2. 新生组织未见酸蚀痕迹,说明环境控制有效;
3. 蓝光强度提升,疑似代谢活性增强,需持续监测。
写完她合上本子,抬头看我:“我想再采一批土壤样本。”
我皱眉:“东区?”
“不一定非要去那么远。”她说,“城南有个老化工厂,地下管网复杂,常年积水。如果那种植物能在超市排水沟生长,那里也可能有类似环境。”
“太远。”我说,“现在外面不安全。”
“我可以去近一点的地方。”她坚持,“废弃医院后面就有个蓄水池,以前是消防用水,现在应该也被污染了。离警戒线只有三百米,全程在摄像头范围内。”
苏晨插话:“我能盯着画面,一旦异常马上通知。”
我看向监控墙。北面那处雪堆已经被标记,巡逻队拍了照片回来,看不出具体埋的是什么。可能是炸药,也可能是信号装置。不管是什么,都不能掉以轻心。
但我也不能阻止她继续研究。
“带上燃烧弹。”我说,“两个都带。”
“嗯。”
“穿防护服,走固定路线。”
“我知道。”
“发现不对立刻撤,不准拍照,不准靠近可疑物。”
她点头。
第二天上午九点,她再次出发。
这次我没在主控室等。我去了武器库,打开最里面的铁柜,取出三支改装过的高压注射枪。这是之前做的应急防具,可以用压缩气体发射镇痛剂或麻醉弹。
我检查了气压阀,换了新的密封圈。然后装进一个便携包里,放在实验室门口。
苏晨看见了:“这是给她的?”
“万一遇到人。”我说,“别开枪,先制服。”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去调试温控探头。
中午十二点,苏瑶回来了。脚步平稳,消毒程序完成后走进实验室。
她带回了一份新样本——一小袋深灰色淤泥,还有半截从水泥裂缝里拔出来的枯茎。
“水池边上有脚印。”她说,“新的,但不是朝里面去的,像是有人在那里停留过。”
我问:“几个人?”
“至少两个。”她放下采样箱,“他们往水里倒了些粉末状的东西,颜色发灰,溶得很快。”
“你还靠近了?”
“我在广告牌后面拍了一段视频。”她递过存储卡,“没看清脸,但其中一个背影像李猛。”
我接过卡,插进读取器。
画面晃动,风很大。但她拍得很稳。两个男人蹲在水池边缘,手里拿着塑料袋,正在倾倒某种物质。水流瞬间变浑,泛起白色泡沫。
几秒钟后,水面上闪过一丝蓝光。
和植物发出的一模一样。
“他们在做什么?”苏晨凑过来。
“不知道。”我说,“但他们知道这东西有用。”
苏瑶已经打开密封袋,开始处理样本。她把淤泥摊在培养皿里,加入微量清水,静置沉淀。
一个小时后,她在显微镜下发现了微小的绿色颗粒。
“孢子。”她说,“活性很高。”
她立刻着手分离,放入新的营养液中。又取出一根健康植株的根须,剪下一小段,放进另一个培养皿。
“试试无性繁殖。”她说,“如果能分裂,就能批量培育。”
我站在实验台边,看着她专注地操作镊子。灯光落在她手上,稳定而精准。
苏晨在旁边调试新装的温控探头。数字跳动几下,稳定在9.8度。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巡逻队员交接班。广播里播报了天气:室外零下十一度,酸雨预警解除,但空气腐蚀指数仍处于高位。
实验室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
苏瑶抬起头,看着玻璃缸里的那株新生植物。嫩芽已经完全展开,蓝光在叶片表面流转,像一层薄雾。
她伸手碰了碰缸壁。
指尖落下时,一滴水珠顺着玻璃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