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微十分愤怒,沈孤寒等人的做法已经十分清楚,而徐砚竟然想要拿回镇北军。
如今事事都在脱离掌握,绝不能将这张王牌丢了。
“皇兄,臣弟有奏。”
陈夙宵哦了一声,戏谑道:“准!”
陈知微掀起眼皮,悄悄打量着陈夙宵,一袭玄衣,姿势懒散。
但整个人却透着一股莫名的,难以言表的气势。
“臣弟以为...”陈知微沉吟着,脸上爬满了忧虑:“宜和不宜战!”
“贤王爷此言何意,莫不是要当缩头乌龟?”
陈夙宵,陈知微,徐砚霜齐齐一愣,朝堂上谁这么牛叉,敢骂他陈知微是缩头乌龟。
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灰衣言官站了出来,面红耳赤,一脸正气的样子。
不过,眼神却总瞟向沈孤寒的方向。
能站在乾元殿里的人,对于朝堂斗争基本门清。
实权者往往都会培养几个喉舌,有时候不方便说的话,便由这种挂着‘死即清史留名’的头衔的言官来说。
陈知微心头憋的慌,他不过输了几局暗战,某些人就按捺不住要倒戈了。
而如今正是由暗转明的关键节点,若能拖住陈夙宵,使之不能出兵,先前的失败就都不是事。
“听你的意思,你是在羞辱本王吗?”
“呃...下官岂敢!”
陈知微一脸杀气,言官吓的一哆嗦,差点没当场跪了。
贤王爷把持朝堂日久,就连皇想要改变些东西,都干脆罢了朝。
贤王权柄,岂是他一个小小的言官可以挑衅的。
“不敢,本王看你倒是敢的很呐。”
陈夙宵适时的伸手敲了敲龙案,道:“皇弟何必与他计较,你若真杀了他,岂非遂了他的愿。”
陈知微深吸一口气,憋屈道:“皇兄说的在理。”
“好了,此事就此作罢。皇弟既然言和,那便给朕一个理由。”
“否则...”
陈夙宵坐直身体,居高临下,眯眼注视着陈知微。
“皇兄,如今我陈国天灾不断,百姓民不聊生,正是该休养生息,积蓄国力的时候。臣弟以为,实在不宜开战。”
陈知微话音刚落,户部尚书就又跳了出来。
“陛下!如今江南,西山两道灾情刚有好转,进行派出去的赈灾钦差,几乎日日三道公文往回发,皆言赈灾钱粮不足。”
“如今,国库盈余才刚有好转,陛下若再轻启战端,恐难以为继啊。”
陈夙宵捏着下巴倒吸了一口凉气:“嘶,魏尚书真乃朕之股肱之臣,幸甚,幸甚!”
魏知远掀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
一旦皇帝说这种话,往往都不太妙。
陈知微眸光闪烁,接着说道:“皇兄,臣弟还有一言,不知当讲...”
陈夙宵直接打断,高声道:“诶,讲,当然要讲。”
“战!亦无不可,但是,皇后娘娘尊贵无比,又是一介女流,实在不适合挂帅领兵镇北军。”
话音刚落,徐砚霜顿时便不满的哼了一声:“贤王这是看不起本宫吗?”
“不敢,但娘娘实在...”
“实在什么?本宫还未进宫时,曾随我爷爷定国公驻防拒北城,单独领兵与北蛮子鏖战过。本宫...”
徐砚霜昂起头,傲视满朝文武:“本宫可是靠着军功,一路杀到了前锋营大将军的位置。战绩可查,作不了半点假!”
“呃,这...”
陈知微当然知道徐砚霜过往的辉煌战绩,不然也不会贴上去。
可也正因如此,镇北军,绝不能落到她的手里。
“皇后娘娘带兵有方,实乃是我朝巾帼英雄。不过,领一城之兵可不比领一营之兵呐,还请皇后娘娘三思。”
刘允之沉默许久,总算抓着个机会,抱拳躬身,道:“请皇后娘娘三思。”
陈知微斜睨了他的一眼,心头暗自不快。
惹不起陈夙宵,便跟在他后面不痛不痒喊一句“娘娘三思”。
真是个蜕了毛的老狐狸。
陈夙宵却笑了,叹了口气,道:“皇弟,魏卿呐,你们可不要忘了,皇后可是说过,无需动用国库大量钱粮。”
“那...那也不行!”陈知微猛地一挥手:“皇兄,古往今来,焉有女子挂帅...”
“停!”陈夙宵挥手打断,道:“皇弟这就孤陋寡闻了吧,谁言女子不如男,光朕知道的女将就不止一位。”
“这...这...”
陈知微脸色涨红,望向徐砚霜满是不甘。
徐砚霜倒是满脸喜色,皇帝都这么说了,帝心便不难揣测了。
“多谢陛下认可。”徐砚霜抱拳躬身,行的是将军礼。
朝堂众臣见状,纷纷低下头,心思难明。
尤以陆观澜,看着徐砚霜英姿挺拔的背影,全是心酸。
徐家竟要靠一个出嫁的女娃来撑着,徐寅可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养了两个好孙子。
“可是...可是...”陈知微还待说些什么。
徐砚霜又开口打断:“贤王是觉得本宫没能力?”
“臣弟绝无此意。”
“那贤王是觉得本宫的话,还不够?”
“呃,够了,够了!”陈知微脸色难看。
方才徐砚霜一番话,条理清晰,目标明确,。
既考虑了主和派担忧的国力问题,又满足了主战派维护国威的需求。
提出了一个看似折中,实则极具魄力和可行性的方案。
陈夙宵凝视着阶下那个身穿白甲女子,心中波澜起伏。
“皇后可知,军中非儿戏,帅位重如山?”陈夙宵缓缓开口,语气凝重。
“臣妾知道。”徐砚霜目光坚定,“若不能退敌,臣妾愿受军法处置,绝不令陛下与朝廷蒙羞!”
陈夙宵沉默了。
他看着徐砚霜,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又扫过下方神色复杂的群臣。
朝堂上陷入诡异短暂的安静。
不知何时,陈夙宵又回到懒散的状态,淡淡然:“北蛮子集结重兵,犯我边城,杀我百姓,你们竟然想要朕去求和。”
“诶,臣等万不敢让陛下亲自求和。若是陛下愿和...”魏知远咽了一口唾沫,瞄向陈知微,只见他背负在身后的手,轻轻动了一下。
魏知远得了定心丸,继续沉声说道:“老臣愿为头卒,前往拒北城,与北狄谈判。老臣保证,必以最小的代价换取两国和平。”
陈夙宵呵呵一笑,猛地起身,拿起龙案上的一方砚台,狠狠砸了过去。
砰!
一声大响,正正好好砸在魏知远的脑门上。
虽有官帽相抵,却也砸的他头破血流,摇摇晃晃翻着白眼倒在地上。
“哼,国库里的钱是朕一点一点赚回来的,朕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跟你户部有关系吗?”
户部主官倒在地上抽搐,剩下两名侍郎,畏畏缩缩哪还敢放半个屁。
陈夙宵转而看向陈知微:“皇弟可知,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铁蹄之下,你要朕去求和?”
“臣弟...”陈知微色变,忽又正色道:“皇兄既要战,就不怕西戎,南蛮也下场吗?”
陈夙宵深吸一口气,俯视着下方朝堂群臣,心中自然而然便想起伟人说过的话来:
“须知,打的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朕何惧北方蛮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