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温的尸体在宫道上放了整整半日,直到夕阳落下,才由禁军草草抬往城郊乱葬岗——这位把持吴国朝政十余年的权臣,最终却连一个裹尸的草席都没有。
而宫内,杨琏提着染血的长剑走回殿内时,杨溥正坐在龙椅上摩挲着扶手。
见杨琏进来,他抬眼一笑,眼底满是轻松:
“琏儿,军报递上来了,徐温麾下那几个指挥使,要么递了降表,要么卷了细软逃了,倒是比预想中省心。”
“父王放心,”杨琏将长剑递给殿外的侍卫,语气里带着难掩的轻松。
“徐温一死,那些人本就是树倒猢狲散。昨日我已让人拟了政令,凡主动上缴兵符、愿归降朝廷的,既往不咎,还保留原职。”
他顿了顿,想起这些年做世子时的憋屈——徐温在时,他连调动一营禁军都要报备,如今军权尽回,连说话的底气都足了三分。
“不出三日,京畿周边的兵权,便能全握在咱们手上。”
杨溥闻言,起身拍了拍杨琏的肩:“你办事,父王放心。”
“只是徐温经营多年,军中仍有不少他的旧部,拉拢要给足好处,打压也得选准靶子,莫要激起兵变。”
“儿臣省得。”杨琏点头,心里早已盘算妥当——他已让人查清,徐温麾下的将领分了三派:
一派是早年便跟着徐温谋逆的死忠,这些人必须斩草除根,昨日清剿的三个营便是如此。
一派是被徐温胁迫、本就心向朝廷的中层将领,他已让人送去密信,许了升赏。
还有一派仍是态度摇摆,他打算将这些人调离原驻地,拆分到不同的军营里,打散他们的抱团心思。
如此“拉一批、打一批、分一批”,不过五日,京畿附近的五万禁军,便尽数归了朝廷调度。
兵权在握,父子二人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
这日清晨,杨溥在宫内御花园摆了宴,刚喝了两杯,便对杨琏道:“种桵还在驿馆等着,咱们也该召他入宫了。”
“此番诛杀徐温,定安帮了大忙,那六十名重甲士卒的抚恤,还有两国联姻的事,都得跟他好好议议。”
杨琏放下酒杯,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父王放心,儿臣自有分寸。”
上午,种桵刚踏入了吴国正殿。
刚进门,便见杨琏从殿内快步走出,脸上堆着笑,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种大人,此番诛杀徐温,多亏了定安的鼎力相助,尤其是那五百重甲士卒,真是锐不可当!”
“我与父王都记着这份恩情,欲借此番上饶公主与定安的婚事,让吴、定安永结秦晋之好,共御天下奸贼,如何?”
种桵心中冷笑,面上却佯装不悦,抽回手,微微躬身道:
“那真是恭喜大王与殿下了。只是我定安的重甲士卒,此番为助吴国除贼,折损了六十余人。
“连带着三十余套重甲都被徐温的横练功夫震得变形,再难使用。”
他这话一出,殿内的气氛瞬间冷了几分。
杨琏听出了话里的不满,却也不恼,反而笑着请他入座:
“种大人这话哪里话!定安的壮士为吴国牺牲,我们自然不会亏待。我吴国愿出两千金,作为阵亡士卒的抚恤。”
“另外,定安损耗的重甲,我们也会让人尽快补足,如何?”
种桵这才装作脸色缓和下来,端起殿内侍臣递来的茶,轻轻吹了吹:“殿下如此有诚意,定安自然愿意与吴国交好。”
可他心里却已了然——杨溥性子软弱,凡事都要斟酌再三,而这杨琏,看似热情,实则比杨溥狠辣得多。
不过种桵也不着急——他此次进攻可不只是为了抚恤的。
昨日围剿徐温时发现,吴国虽也有重甲士卒,却不过百人,且进退结阵毫无章法。
而昨日杨焱指挥重甲士卒列阵时,盾牌在外、长枪在内,进退有度,连徐温的大天位横练都能逼退,这样的章法,正是吴国急需的,杨琏定不会拒绝。
想到这里,种桵抿了一口茶,随后说道:“殿下,我见昨日吴国虽有重甲,却不如我定安训练有素。”
“此番我带来的重甲士卒里,有十名经验丰富的校尉,不如让他们留下,配合殿下训练吴国的重甲骑兵?
“一来能增进两国士卒的情谊,二来也能让吴国的重甲战力更上一层,日后共御外敌时,也能多几分底气。”
杨琏闻言,眼睛瞬间亮了。他正愁吴国的虽有重甲士卒,却缺乏系统的训练章法,如今,种桵主动提出,简直是雪中送炭。
他当即起身,对着种桵拱手道:“种大人真是深明大义!若定安能帮吴国训练重甲,日后吴、定安便是生死与共的盟友!”
种桵笑着应下,又与杨溥、杨琏议了半个时辰联姻的细节——上饶公主的嫁妆、定安的聘礼,还有两国结盟后互不侵犯、共抗外敌的盟约,一一敲定。
待议完时,已近午时,种桵起身告辞,杨琏亲自将他送到宫门口,看着他的车马远去,脸上的笑意才淡了下来。
回到殿内,杨溥见他神色轻松,便问道:“种桵肯派人来,倒是省了咱们不少事。只是那两千金的抚恤,会不会太少了?”
“父王多虑了。”杨琏走到龙椅旁,拿起桌上的盟约看了一眼,“定安数年征战,物资匮乏,急需咱们的粮草,况且他们对外树敌颇多。”
“需要结盟的是他们,而非我吴国”。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若父王觉得不妥,咱们还能做一件事,既能讨好定安,又能清理徐温的余党。”
“哦?什么事?”杨溥好奇道。
“不良人。”杨琏臣声道,“徐温在时,曾下设刺客组织,这些人是他安插在京城的眼线,专门监视百官和百姓。”
“如今咱们诛杀徐温,再借着诛杀不良人的名义抹去这一批人,既能安抚民心,又能向定安示好。”
杨溥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只是要做得干净些,莫要牵连无辜。”
“儿臣省得。”杨琏应道,随即转身召来侍卫,下令道:“传我命令,凡我吴国境内搜捕不良人,一律发现就地诛杀,不得有误!”
侍卫领命而去,杨琏站在殿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徐温已除,兵权在握,又与定安结盟,还能借诛杀不良人收拢民心——他这个世子,终于不用再受憋屈。
日后这吴国的天下,终将是他的!
而此时,厢房内,种桵正对着定安的密信沉思。
信上写着,徐墨希望他尽快促成联姻,同时探探吴国的虚实。
种桵放下信,想起杨琏那看似热情、实则算计的眼神,心中暗道:吴国虽除了徐温,却出了个杨琏。
不过也好,见小利而无大智的君主,才更容易被定安掌控。
他提笔在信上写道:“吴国君臣虽有野心,却需定安相助,可借联姻与训练之机,安插暗子,逐步渗透吴国军政,以待日后……”
ps:古代战争中将军帮他人练兵时安插细作是常见的情报与战略手段。
例子:安史之乱”期间,安禄山为控制奚、契丹部落而协助练兵,安插细作。
严格来说,五代十国除了披重甲的那一批之外,弓弩手是最强的那批之一了,都是精锐。
前面表达得不好,修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