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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苹果群岛

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水洗过的油画,色彩逐渐沉淀、稳定下来。熟悉的海浪声轻柔地拍打着耳膜,带着咸腥味的海风拂过面颊,吹动了莫娜额前的发丝。

他们又一次回到了金苹果群岛那片起始的海滩,细软的沙子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仿佛刚才那沉重而真实的窥视只是一场短暂却印象深刻的梦境。

莫娜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现实世界的海风与幻境中那带着星尘气息的微风之间的差异,片刻后才睁开,湛蓝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感慨,她低声说道,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叹息:“......又回来了。”

莫娜的指尖摩挲着下巴,脑海中依旧清晰地回响着门后那句顺从的、带着细微颤抖的“我知道了”。那声音像一根柔软的刺,扎在心头,让她这位惯于观测遥远星辰的术士,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近在咫尺的、人性的重量。

万叶的目光则越过波光粼粼的海面,投向远方那即便在日光下也依旧笼罩着一层淡淡阴霾的幽夜净土幻影。声音沉稳而带着洞察后的明晰:“刚才,我们似乎在不经意间,窥见了那所谓‘邪龙’塔斯拉克的...真实面目。”他所说的,自然是那些以“为你好”为名,包裹着温柔外衣,却无形中扼杀幻想、束缚自我的现实压力。那双常含悲悯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了然与淡淡的无奈。

辛焱用力踢了一下脚下的沙子,看着沙粒飞扬,双手叉腰,脸上带着强烈得几乎要溢出的感同身受的愤懑:“唉,这种事我可太有体会了!”她拨动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略显刺耳却充满力量感的音符,仿佛在以此对抗那种无处不在的“规训”,“总有人觉得我们搞摇滚的,是不务正业,是吵闹,是浪费时间!或者像菲谢尔这样,沉浸在属于自己的幻想世界里,就是幼稚,长不大!”

她火红的瞳孔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觉得循规蹈矩、按部就班才是‘有意义’?我们的热爱,我们的梦想,难道就因为与众不同,就活该被轻视吗?”她的语气激动,带着为友人也是为自己不平的激昂。

就在几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或感慨或愤懑之际,莫娜斜眼看去,她的目光定格在了旁边一块巨大礁石的阴影处。

那里,一个熟悉的、戴着那顶永远略显歪斜小礼帽的夜鸦雕像,正以一种刻意摆出的、自以为潇洒从容的“优雅”姿态站立着,石质的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就为了这一刻的“惊艳”亮相。

莫娜的眉头立刻紧紧蹙了起来,唇角不由自主地向下撇了撇,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诧异与一丝明显的不耐烦:“嗯?你...” 她实在不想再跟这个话痨、自恋且行为模式令人费解的雕像打交道了,每一次相遇都像是在挑战她作为占星术士的逻辑底线。

那夜鸦雕像——阿诺德——仿佛就等着这一声召唤,立刻用一种充满戏剧性的、抑扬顿挫如同舞台剧演员的腔调接话,石头的身体甚至微微前倾,行了一个僵硬的礼:“正是在下!我是「渴望被问路的阿诺德」。愿永夜的星光指引您前行的道路,美丽而智慧,如同星河般璀璨的女士。”它的声音透过石头传出,带着嗡嗡的回响,却努力模仿着吟游诗人的调子。

莫娜忍不住翻了个极其优雅的白眼,直接打断了他可能即将开始的长篇自我介绍和赞美诗:“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又来了?难道幽夜净土的雕像都像你这么...‘无处不在’且‘执着’吗?”她把“执着”两个字咬得稍微重了些,试图让对方知难而退。

阿诺德似乎完全自动过滤了莫娜语气中的嫌弃与无奈,反而用一种自以为神秘莫测、洞察先机的语气说道:“噢,噢,请不要惊讶,也无需困扰,我亲爱的女士。我并非随意游荡,或是偶然途经此地。我是遵循内心深处的指引与命运那无形丝线的牵引,特意在此静候各位英雄的归来。”

它石质的头颅微微歪了歪,那双红宝石眼睛(努力地)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同时压低声音(虽然石头发声并无实际的音量变化),营造出一种分享秘密的氛围,“我猜...各位英雄在经历了之前两卷圣典的冒险,窥见了皇女殿下过往的荣光与隐秘的伤痛后,此刻心中所念,魂之所系,定然是那记载着一切起源、挣扎与最终归宿的——《圣国的咏唱》第三卷吧?”

莫娜看着它那副“快夸我聪明”的姿态,深深地、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还真是让你猜对了。”

阿诺德立刻挺直了(石质的)胸膛,尽管这个动作让它看起来更加僵硬可笑。它的声音充满了谄媚与一种近乎骄傲的自豪,仿佛透露这个信息是它莫大的荣幸:“亲爱的女士,您不必为我做任何事,您的美丽、智慧与存在本身,就是对我最大的褒奖与恩赐,胜过世间一切珍宝。”

阿诺德用那只石质的翅膀(极其僵硬地)指向远处王城那直插云霄、在阴霾中若隐若现的最高尖塔,“因此,我将在此,毫无保留地献上您所追寻的终极答案。”

它的翅膀尖端仿佛凝聚了光芒,直指目标,“圣典的最终卷,那承载着幽夜净土所有秘密、所有祈盼,以及皇女殿下内心最终抉择的秘章,正安然置于王城最顶层——那能够仰望真正星空的‘观星之间’。”

有了之前两次被守卫拦下乃至攻击的“前车之鉴”,万叶这次表现得尤为谨慎。

他上前一步,站在莫娜身侧稍前的位置,既是一种保护姿态,也是为了更好地与雕像沟通。

万叶看着阿诺德,语气平和但目光锐利,问题直指核心:“阿诺德先生,感谢你的指引。不过,在前往顶层之前,我想请问,通往顶层的路径,或者那观星之间本身,是否设置了什么...安保措施?或者说,是否存在需要我们特别注意的‘考验’?” 他需要提前评估可能遇到的阻碍等级,做好万全准备。

阿诺德发出一阵类似石头相互摩擦的“咔哒”声,姑且可以理解为它在笑:“噢,噢当然了,尊敬的先生,您在说什么傻话?”

它用一种“这还用问吗”的语气说道,“任何一个健全的、拥有悠久历史与珍贵遗产的国度,都不会将其最重要的、承载着建国之本与精神象征的圣典,如同路边的野花般随意暴露在荒野之上,任人采摘观摩。必要的守护,是尊严的体现,也是安全的保障。”

万叶点了点头,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他需要更确切的信息:“也就是说,那边依然会有夜鸦护卫看守?”

“看守圣典,扞卫皇女殿下的荣光与幽夜净土的秘密,乃是吾等臣民无上的荣耀与神圣职责!”阿诺德的声音瞬间变得庄严肃穆,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忠诚。

但随即,它那石质的头颅又转向莫娜,语气瞬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柔和了至少几个度,甚至带上了一丝...谄媚?

“但请放心,没关系!我,阿诺德,以这双见证过无数星辰起落的宝石眼睛起誓,我相信这位女士以及您的同伴,绝非心怀不轨、意图亵渎圣典之徒。您们只是想阅读、理解圣典中蕴含的深邃智慧与动人故事,渴望了解皇女殿下完整的伟业与内心世界,对吧?”

它那红宝石的眼睛(极其努力地)闪烁着“真诚信任”的光芒,紧紧盯着莫娜,“您的面容如此迷人,仿佛凝聚了月华与星辉,且您的眼中蕴含着穿透命运迷雾的智慧之光;您的同伴也个个气度不凡,沉稳如山,迅捷如风,热情如火,宛如自古老史诗中走出的传奇英雄。如果是诸位的话,一定能够穿透文字的屏障,真正读懂我们圣典中记载的、关于殿下的一切...殿下那辉煌的事迹、隐秘的悲伤、不屈的挣扎,经由大书记官奥兹华尔多大人亲口转述,精心编纂,早已成为了幽夜净土最为珍贵、不容玷污的精神宝藏。”

阿诺德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真实的感伤与期盼,“每一次我…我远远地‘感受’到这本书的存在(因为它动不了),都在内心默默阅读,都发自内心地盼望...殿下能够通过这些由忠诚与爱戴编织的文字,感受到我们最诚挚的祝愿,能够...真正地摆脱阴霾,获得属于她的幸福。”

莫娜听着这番夹杂着夸张奉承、程序化的忠诚与某种近乎纯粹的真挚祝福的复杂话语,一时竟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家伙的逻辑回路简直比最复杂的星图还要难以理解!她只能一阵无语,果断地转身,对着同伴们说道,语气带着尽快结束这场诡异对话的急切:“......信息到手了,目标明确。别理它了,我们直接去王城顶楼。” 她实在不想再跟这块多情的石头纠缠下去。

眼看莫娜毫不留恋地转身要走,阿诺德顿时急了,石雕的身躯都因为急切而微微前倾,仿佛要挣脱基座的束缚。

它急忙提高音量,那石头摩擦的声音甚至变得有些尖锐:“咳咳!等等!尊贵的女士!请留步!请您...请您务必留步!” 它用一种近乎咏叹调、语速极快地说道,仿佛生怕慢一秒就再也无法传达自己的心意,“在您踏上这最终的、注定载入史册的征程之前,在您去面对那可能存在的艰难险阻之前,不知...不知是否愿意赏光,暂且停留您高贵的脚步,与我共饮一杯来自遥远之地、香醇浓郁的咖啡?那氤氲的热气,定能抚慰您疲惫的心灵!如果您不喜欢咖啡那略带苦涩的成熟风味,我们还有来自晨曦酒庄最顶级的红茶,散发着琥珀般的光泽与醇厚香气;或者是深受少女喜爱的、丝滑甜美的奶茶;再或者是能带来无尽温暖与甜蜜的、仿佛能将一切烦恼融化的热可可!”

它见莫娜脚步不停,连忙补充,语气甚至带上了恳求,“如果...如果您不愿意与我这个石雕同席共饮也没关系!我完全理解!您可以自己享用一杯,我...我就在远处,静静地、绝不打扰地陪伴着您,守护着您!只要...只要能看到您品尝美味时微微扬起的嘴角,能看到您眼中闪过一丝满足与幸福的光芒,我...我这个夜鸦,也会感到无上的快乐与心满意足!您的幸福,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莫娜:“...............”

她连头都懒得回,只是脚下的步伐更快了,几乎是用小跑的速度逃离了这片海滩,仿佛身后不是一尊雕像,而是什么粘人又吵闹的魔物。

辛焱看着莫娜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了看那尊还在深情“凝望”(如果石头能凝望的话)的阿诺德,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不停地抖动。

万叶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忍俊不禁的弧度,赶紧跟上莫娜的脚步。只留下那只多情的夜鸦雕像在原地,伸着(僵硬的)翅膀,发出哀怨的、断断续续的、被海风撕扯得破碎的呼喊:“女士...我的咖啡...我的红茶...您...您考虑一下啊......”

三人沿着已然熟悉的路径,再次来到了通往王城更高层的那扇格外宏伟、装饰着更多夜鸦浮雕与复杂星空符文的大门前。

不出所料,门前矗立着两尊比之前遇到的所有守卫都要高大、盔甲更加华丽繁复、眼中闪烁的红色光芒如同燃烧的火焰般炽烈的夜鸦石像守卫。它们仅仅是静止在那里,就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他们刚一靠近,距离大门尚有十步之遥,那两尊守卫眼中原本稳定的红芒骤然爆亮!如同被触动了警戒线,“锵”的一声刺耳金属摩擦声,两柄巨大的、缠绕着暗色雷光的石质长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交叉,死死拦住了去路,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毁灭气息。同时,一个比之前任何守卫都要低沉、冰冷,充满了杀伐之气的声音轰然响起,如同惊雷炸响在耳边:

“站住!无知的闯入者!又是你们!”

辛焱这次算是有了丰富的“对雕像作战”经验,虽然心头一紧,但还是立刻上前一步,双手叉腰,努力摆出比对方更加凶悍、更加理直气壮的架势,大声道:“干什么?瞪大你们那石头做的眼睛看清楚!我们可是皇女殿下亲自遴选、赐予权柄的家臣!上次的教训还没吃够吗?”

那领头的守卫发出一声低沉的、充满了不屑与嘲讽的石鸣,那声音仿佛带着冲击波,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哼!冥顽不灵,胡言乱语!皇女殿下何等尊贵无比,统御幽夜,日理万机,其目光所及皆是军国大事,其心思所念皆是净土安危!怎会认得你们这种来历不明、籍籍无名的小人物!休要再以此等拙劣谎言玷污殿下圣听!”

莫娜被这“小人物”的评价和对方那居高临下的态度彻底气笑了。

她上前一步,与辛焱并肩而立,湛蓝的眼眸中不再是平日的沉静,而是闪烁着占星术士被冒犯、被轻视时所特有的锐利如刀锋的光芒,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石甲,直视其核心的符文。

莫娜冷笑一声,声音清晰而冰冷:“哈?好大的口气!不过是一尊被设置了固定应答程式的石头傀儡,也敢在此妄断我等身份?你能为自己说的这些狂妄之语负责吗?若是因此耽误了皇女殿下亲自交予我等、关乎幽夜净土存亡的要事,这滔天的罪责,你这身石头疙瘩,担待得起吗?”

守卫似乎被莫娜这夹杂着占星术神秘威压的气势稍稍震慑,那燃烧的红芒闪烁了一下,但它显然拥有更高的权限或者更固执的“逻辑”,依旧坚持着它的核心程序,重复道,声音更加冰冷:“我再说一次!皇女殿下,绝不认得你们这种......”

“——汝刚才说,谁是小人物?”

一个清冷、高傲、带着仿佛万年冰霜都无法冻结的威严与一丝隐隐怒意的少女声音,如同划破夜空的断罪之雷,毫无预兆地、清晰地从众人身后响起!

那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法则力量,瞬间穿透了守卫那石质的躯壳,直达其核心。

那两名高大威猛的夜鸦守卫,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它们眼中那如同火焰般燃烧的红光骤然变得极不稳定,疯狂地明灭闪烁,几乎要挣脱宝石眼眶的束缚。

它们艰难地、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极其缓慢地转动那沉重的石质头颅,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当它们看清来者时,那冰冷的、程序化的声音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混合着极致恐惧与敬畏的震颤所取代,变得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皇...皇女殿下?!真...真的是您!还...还有奥兹华尔多大人?!您...您怎么会...怎么会亲临此地?!”

只见菲谢尔不知何时已然悄然出现在那里,她姿态优雅而挺拔地站立着,如同暗夜中独自绽放的幽兰。一手轻轻叉在腰间,另一手优雅地抬起,指尖轻轻搭在额前,仿佛在遮挡并不存在的刺眼阳光,又像是在行使某种古老的礼仪。

她那头金色的长发仿佛自身会发光,在周围略显昏暗的环境中微微飘动,那只戴着眼罩的眼睛更添无限神秘与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仪。而奥兹,则如同最忠诚可靠的守护影鸦,安静地悬浮在她的肩侧,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两尊失态的守卫。

奥兹优雅地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责备意味,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对幽夜净土的诸位臣子,更是对皇女殿下亲自认可并倚重的友人,说出如此无礼且武断之言,守卫先生们,你们的行为,未免太过冒失与失职了。”

菲谢尔冷哼一声,那声音仿佛带着冰棱碰撞的清脆与寒冷。

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如同凛冬最刺骨的寒星,缓缓扫过那两尊因为她的注视而几乎要瑟瑟发抖(如果石头能发抖的话)的巨大石像,朱唇轻启,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哼。本皇女精心挑选、委以重任、共享此段征途的臣子与伙伴,其身份之尊贵,其价值之非凡,岂是汝等区区守门之卫,可以在此妄加揣测,肆意看轻的?”她的声音逐渐提高,带着真正的、被触怒的威严,“还不速速退下!收起你们那无礼的兵刃!莫非...要本皇女亲自动手,帮你们‘活动’一下这身生了锈的石头筋骨,让你们重新回忆一下,何为尊卑,何为律令吗?”

守卫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惶恐与程序冲突带来的挣扎,那红光明灭得如同风中残烛:“可是...殿下!圣典重地,按律...按律必须严加看守,不得让任何未经...未经最高权限确认者进入!这是...这是您亲自定下的法则啊!”

菲谢尔毫不客气地打断,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雷霆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甚至引动了周围空气中细微的雷元素力噼啪作响:“没有可是!律法亦为本皇女意志之体现!现今,本皇女的意志,便是最高权限!退下!”

“是!是!属下遵命!立刻退下!请殿下息怒!” 两尊夜鸦守卫再不敢有丝毫犹豫和争辩,庞大的身躯以一种近乎滑稽的速度迅速后撤,沉重的脚步在石地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它们收回长戟,重新退回到大门两侧原本的位置,眼中那狂乱闪烁的红光迅速黯淡、熄灭,变回了彻底死寂的、毫无生气的装饰雕像,仿佛刚才那剑拔弩张的一切,都只是众人集体产生的幻觉。

辛焱看到菲谢尔和奥兹及时出现解围,立刻高兴地迎了上去,脸上洋溢着真诚的喜悦:“菲谢尔!奥兹!你们可算归队啦!”

菲谢尔维持着皇女那高贵冷艳的姿态,轻轻用鼻子“嗯哼”了一声,略显傲娇地别过脸去,只留给众人一个精致的侧脸,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和如释重负:“...嗯哼,汝暂且这样认为罢。穿越诸多由心象与记忆构筑的迷障,定位此处的空间坐标,确实耗费了本皇女不少时间与心力。” 她不会承认自己其实有点担心跟不上他们的进度。

奥兹在一旁贴心(且一如既往地熟练)地翻译道,声音平稳:“小姐的意思是,我们确实花费了不少功夫才定位并成功抵达这里。虽说内心深处仍有些...不愿直面这处由自身潜意识与记忆共同构筑的、过于真实的幻境,但无论如何,绝不能抛下各位同伴独自冒险。团结一致,方是克服困境之道。”

辛焱恍然大悟,用力一拍手,发出清脆的响声:“哦!果然跟莫娜之前推测的一样呢!「不愿面对」!就像我有时候也不太敢听自己第一次录的demo(小样)一样,总觉得哪里都是瑕疵。”

万叶也露出了温和而理解的笑容,他走上前,声音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有种...私密的日记本,不小心被最信任的朋友们传阅了的感觉,对吧?确实会有些难为情,甚至...一点点无所适从。我们都能理解。” 他的话语如同春风,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菲谢尔像是被两人先后说中了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心事,白皙的脸颊和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淡淡的红晕,但她嘴上却更强硬了,试图用气势掩盖羞涩:“......肤浅!妄加揣测圣意!本皇女若真是如此轻易就能被外界目光、被自身过往所动摇之人,这浩瀚提瓦特大陆之上,岂会有如此壮丽而完整、蕴含着无尽奥秘的幽夜净土,成功显现于汝等眼前?” 她为了增加说服力,还特意挥手指向这片宏大、精致且运转良好的幻境,试图证明自己的“内心强大”与“创造力的伟大”。

奥兹适时地补充,巧妙地将话题从菲谢尔的个人情绪引向更实际的方面:“小姐的意思是,个人的些许情绪暂且可以放在一边。更重要的是,在寻找各位的过程中,我们察觉到,这里似乎还潜藏着别的、并非完全由小姐心象产生,可能需要我们共同应对的...‘麻烦’。”

万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眉头微蹙:“麻烦?你们在路上具体遇到什么事了吗?”

菲谢尔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那是一种混合着尴尬、恼火和一点点后怕的复杂情绪。她支吾了一下,眼神有些飘忽,最终像是难以启齿般摆了摆手,语气带着明显的回避:“...呜...此事、此事说来...颇为复杂,其中关窍,涉及一些...嗯...本皇女尚且未能完全解析的幻境法则异动。暂且…暂且稍后再议!眼下,先办正事要紧!” 她显然不想在此时,尤其是在刚刚经历了“日记本”比喻之后,讨论那个让她吃了点小亏的“麻烦”。

辛焱立刻响应,将那些疑问暂时抛到脑后,充满干劲地挥舞着手臂,仿佛要驱散所有沉闷的气氛:“对对对!动起来动起来!书就在眼前了,谜底就在门后!我们可不能一直傻站在这里聊天!赶紧看完结局,说不定一切疑惑就都迎刃而解了!” 她的热情总是富有感染力。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那扇已然洞开、内部星光流转的大门之后。

在那悬浮的、由纯净星光能量编织而成的平台上,安然放置着一本比前两卷更加厚重、封面镶嵌着深邃紫水晶与银色丝线、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能量波动的书籍——正是《圣国的咏唱》第三卷,那最终的篇章。

菲谢尔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杂念与情绪都压下。她走上前,步伐稳定而庄严,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尖在触碰到那冰凉书脊的瞬间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不再犹豫,郑重地翻开了那承载着幽夜净土起源、挣扎与最终归宿的书页。

书页翻开的刹那,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包裹了所有人!这一次的传送感觉与之前截然不同,不再是简单的空间置换,更像是穿透了一层厚重的心象壁垒,直接沉入了幻境最核心、最本质的层面。周围的声音、光线、感知都变得模糊而扭曲,仿佛在经历一场短暂的空间风暴。

当那足以致盲的强光渐渐散去,感官重新回归,他们发现自己已然置身于幽夜净土王城的最顶端!脚下是光滑如镜、倒映着扭曲流动的星河与深空景象的黑曜石平台,边缘之外便是无尽翻滚的、仿佛由最纯粹的暗影与星云物质构成的虚空。放眼望去,整个幽夜净土的壮丽景象——那悬浮的岛屿、巍峨的建筑、流淌的星河——尽收眼底,宏伟得令人窒息。

然而,与这壮丽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股弥漫在空气中、几乎凝成实质的极致脆弱感,仿佛这整个国度都是由最精美的琉璃打造,轻轻一触,便会彻底崩碎成亿万片尘埃。

菲谢尔独自站在平台的最边缘,那里的狂风最为猛烈,疯狂地卷起她金色的长发与黑色的裙摆,猎猎作响。

她沉默地凝视着这片由自己内心深处的幻想、渴望、恐惧与悲伤共同构筑而成的国度,背影在浩瀚的虚空中显得有几分单薄。

良久,她才用一种复杂难明、交织着赞叹、批判、自嘲与深深悲哀的语气,低声说道,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呵...何等壮丽辉煌的景象,仿佛穷尽了世间一切幻梦的极致...却又如此...如此脆弱不堪,如同阳光下绚烂却易碎的泡沫;拥有着看似庞大而严谨的架构,其内核却潜藏着怯懦、彷徨与自我怀疑的阴影...此情此景,令本皇女为之赞叹,也...让我由衷地感到作呕!” 这几乎是直面自身内心所有矛盾与弱点的、最残酷也最真实的自我剖析。

奥兹的声音适时响起,进行着精准而必要的“翻译”,打破了这过于沉重的寂静:“小姐的意思是,即使是她本人,也从未见过如此夸张地、将内心世界几乎毫无保留地具现化出来的幻境。其规模的宏大与细节的丰富,确实超乎想象,令她叹为观止。同时,直面如此真实的内心映射,也带来了强烈的不适与反思。”

菲谢尔忽然想起什么,强行从那种自我审视的状态中挣脱出来,转过身,看向莫娜等人,脸上带着一丝真切的关切,皇女的架子暂时放下了一些:“对了,胡桃卿与天一卿呢?为何至今仍不见她们的身影?”

莫娜无奈地摊了摊手,解释道:“呃...我们还想问你呢。她们似乎是被幻境的某种特定规则限制,被困在了一个独立的区域,我们无法进入,也无法联系,就像被一堵无形的墙壁隔开了。”

奥兹立刻用一种令人安心的语气安抚道:“各位不必过于担心。在幽夜净土的底层法则设定之下,只要是心怀善意、认同此地理念的来访者,都不会遭遇真正的、危及性命的危险。胡桃小姐和天一小姐,或许正在经历一段属于她们的、独特的‘剧情’体验。请相信小姐力量所构筑的这个世界,它本质上是温柔的。”

辛焱的注意力则被平台中央的一样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细节栩栩如生的城堡模型,采用了与幽夜净土主体建筑一致的哥特式风格,尖顶、拱窗、浮雕一应俱全。

但很明显,这个模型并不完整,缺少了至关重要的塔楼主体和一部分城墙,断裂处参差不齐,显得残破而寂寞,与周围宏伟的景象格格不入。

“嘿,你们看!这里有个城堡模型,但是好像坏掉了,不完整。”辛焱蹲下身,好奇地观察着,然后抬头看向菲谢尔,“菲谢尔,这是你的东西吗?看起来对你很重要的样子。”

菲谢尔的目光投向那个残破的模型,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清晰的追忆、恍惚与不确定,她微微歪着头,似乎在努力从纷乱的记忆碎片中搜寻相关的信息:“唔...此物...似曾相识,其上萦绕的气息...待本皇女凝神思量片刻......”

奥兹却一如既往地、毫不留情地直接揭穿了真相,它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不必想了小姐,这模型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认得。这正是您幼年时,某次因...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它体贴地模糊了具体原因)导致情绪过于激动,不慎失手从家中最高的书架上打碎的那个、您最为珍视的城堡玩具。看来,连这份深刻的遗憾与悲伤,也被忠实地映射并再现于此了。”

菲谢尔瞬间涨红了脸,羞恼交加,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几乎要跳起来,她气急败坏地对着奥兹喊道:“奥兹!住口!谁...谁允许你擅自多言!此等...此等无关紧要的琐事,不必说出来!!” 她试图用高涨的音量和怒气来掩盖内心被戳破的尴尬与那被勾起的、久远的失落感。

但很快,她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在这个地方,逃避毫无意义。她看向众人,语气恢复了皇女应有的沉稳,带着一种决断的意味:“...罢了。既然圣器(她瞪了奥兹一眼)已然揭示,那便无需再回避。本皇女刚刚藉由...唔...圣器的启示,已然明晰。有关这座城堡的完整形态,重现其往昔之荣光,其核心...可能是缺失了两部分至关重要的‘碎片’。”

辛焱立刻明白了任务,她站起身,拍了拍手,干劲十足:“所以是要找两个碎片对吧?听起来不难!大家分头在这平台上找找看!应该就在这附近!”

就在众人开始在这广阔的平台之上,仔细搜寻那可能隐藏在任何角落的模型碎片时,那个熟悉的、仿佛与这片天地同寿的旁白声,再次如同宿命般响起。而这一次,它的声音不再仅仅是庄严,更带上了一种近乎神圣的悲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仿佛在吟诵一首献给理想与牺牲的挽歌:

“...在由赤色思念与苦涩泪水共同凝成的、永不停歇的暴雨中演讲。她独自立于摇摇欲坠的王城之巅,脚下是惶恐的子民,面前是无形却无处不在的灾厄,她昂起头,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地宣告:「令我的子民自由,不囿于古老法则。」”

万叶眼神一凝,立刻联想到了之前用来通过守卫的口令,他低声道:“难道说...” 这口令并非随意设置,而是深深植根于这幻境核心的叙事之中。

奥兹发出了由衷的、低沉的赞叹,仿佛在品味最美的诗篇:“多么富有智慧、勇气与博爱的词句啊。既有打破陈规、追求解放的决绝,又蕴含着庇护众生、给予温柔的胸怀。如此矛盾而统一的理念,果真是小姐您内心深处,才能孕育出的、独一无二的手笔。”

旁白继续以那悠远而悲怆的语调吟诵着,如同一步步揭开这宏大叙事最终的面纱:

“随后,皇女殿下闭上了双眼,开始了一种新的、古老的咏唱。那并非人类的语言,而是心与魂的直接共鸣,是梦想与现实的边界被叩响的声音。一个个古老的音节自她唇间流淌而出,彼此吸引,彼此联通,汇聚成光的河流,最终化为——「幽夜净土」之名,化为支撑这片国度的圣歌,庄严地回荡在国度的每一个角落,为迷途的灵魂指引方向。”

“受到感召的臣民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他们虔诚地跪拜,向她表达最深的敬意与依赖。而她,俯瞰着她的子民,给予了如此的回应与期许:「为本皇女献上最盛大的庆典吧,到无垠的旷野中去,演出最华美、最真实的戏剧吧。」”

“于是,获得了启示与力量的臣民们,怀着满腔的热忱与爱戴,他们捡起脚下的石头,模仿着心中最美好的蓝图,亲手搭建起宏伟的城堡与温馨的乡镇,用心铺就了连绵的山岭与浩瀚的海洋。这,便是吾等金碧辉煌的王国,狭小却又包容着所有幻想,禁忌而又充满了无限欢愉的——永恒乐土。这便是...一切的答案。”

辛焱听着这最终的、充满画面感的描述,脸上露出了温暖而释然的笑容,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听起来...是个很温暖、很棒的结局呢。没有依靠神迹,而是大家用自己的双手,怀着同一个梦想,一起建造了属于所有人的理想家园。这比任何神话都让人感动。”

很快,在众人的协力搜寻下,城堡模型缺失的两块关键碎片被相继找到了——一块是带着尖顶的主塔楼,另一块是连接着城墙的附属建筑。

当最后一块碎片被万叶小心翼翼地、精准地放回模型那残缺的基座上时,奇妙的景象发生了——那座微缩的城堡瞬间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白色光芒,那光芒如同流动的水银,迅速蔓延至模型的每一个角落,所有的裂痕在光芒中弥合如初,仿佛时光倒流。原本死气沉沉的模型,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与生命,散发出一种完整、和谐、充满生机的气息。

他们登上这座终于恢复完整的城堡模型(在幻境法则的影响下,当他们踏上那微缩的城墙时,周围的景象仿佛等比例放大,使他们能够自如地在其上行走),站在那虽然迷你却细节完备的城墙上。

莫娜遥遥望见城堡另一端,那座最高的微缩塔楼下方,一个套着熟悉木桶的、笨拙的身影,正卡在精致雕花的石制栏杆之间,那桶还在微微晃动,仿佛在向她(或者说向命运)努力地招手。

莫娜忍不住以手扶额,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极致无力感的叹息,那叹息声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无奈、好笑、甚至还有一丝诡异的“果然如此”的认命感:“......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简直是阴魂不散啊!这家伙的‘遇险’雷达是不是覆盖全图啊?”

那个身影——莱昂——似乎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凭借某种奇异的直觉“听”到了莫娜的吐槽。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委屈,却又透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异常坚定的决心,远远地传来:“请别这么说!尊贵的女士!即使不成熟、笨拙如我,此刻也能清晰地、从灵魂深处感觉到,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我以我对皇女殿下最虔诚的信仰向您发誓!”

这次,没等万叶或莫娜动手,奥兹优雅地振了振漆黑的翅膀,它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与惯常的沉稳:“看来,又到了在下履行职责,为这位...执着的新人演员解围的时候了。” 它的话音未落,身形已然化作一道模糊的黑色闪电,悄无声息地掠过城堡模型的上空,精准地悬停在莱昂卡住的位置。它没有使用蛮力,而是用鸟喙轻轻啄击了栏杆的某个特定节点,同时翅膀扇动,带起一股柔和的幽夜之力,巧妙地一带一送,轻松地将这位“遇险专业户”连人带桶地从尴尬的境地中“拎”了出来,平稳地放在了众人所在的城堡主楼平台上。

辛焱看着刚刚脱离险境、桶身还在微微晃动的莱昂,忍不住抱着胳膊,带着善意的调侃说道:“我说小哥,你这个样子,以后可怎么出门远行啊?走两步就卡住,也太不方便了。难道你每次‘体验生活’,都得配一个专门的救援队吗?”

万叶也带着温和的笑意,上前一步,语气如同谆谆教导的兄长,说道:“莱昂先生,旅行者需要具备多种素质:跋山涉水的耐力、面对未知险阻的勇气,以及,或许是最为重要的——防患于未然的危机意识。从你的经历来看,你无疑拥有了前两者,而且十分充沛。但之后,还请务必将一部分注意力,投入到增强后者之上。这并非怯懦,而是为了能走得更远,见证更多的风景。”

莱昂的声音透过木桶传来,带着真诚的感激,也带着一种不同以往的、豁达而清醒的觉悟:“各位恩人的金玉良言,我一定会牢牢记在心中,将其刻在我的灵魂里,时刻警醒自己,努力成为一个更...更靠谱的演员。”

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感伤,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但是...请允许我说,这一次,我们或许真的到了该告别的时候了。”

莱昂顿了顿,仿佛在感受周围的气息,“您们或许还没有完全察觉,但请仔细感受一下周围——笼罩幽夜净土许久的阴霾正在散去,天气变得前所未有的晴朗,深邃的夜空清澈如洗,星光无比璀璨;下方那象征心象的海面,也平静得像一面巨大的、漆黑的镜子,完美地倒映着这美丽的星空...为了迎接这一天,我们...所有的夜鸦,已经在期盼与等待中,度过了太久太久的时光。”

他继续说道,声音中充满了一种完成使命般的自豪与平静:“各位英雄,一定为我这样冒失、笨拙、似乎总是在添麻烦的人,最终却能如愿以偿地当上演员,感到非常的奇怪和不可思议吧。但请相信我,这绝非偶然,也不是命运的玩笑。” 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充满了揭示最终真相的激动与庄严,“在幽夜净土,每一只夜鸦,从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工作’。工作,等同于我们的命运,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与价值的体现。我们生来便要找到自己命中注定该扮演的角色,以此构筑这个国度的真实,推动‘预言’的实现。” 他深吸了一口气(尽管在桶里),用尽力气说道,“而各位或许还没完全意识到,《圣国的咏唱》,它不仅仅是一本记录历史与理想的圣典,它更是一本——预言书!是指引我们走出长夜的路标!”

辛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红色的瞳孔中满是不可思议:“预言书?可它不是你们用来记载皇女殿下事迹和幽夜净土历史的圣典吗?怎么又变成预言了?”

“是的,它既是过往的历史,也是必将到来的未来!是早已写定的剧本!”

莱昂的声音无比肯定,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仰之力,“数百年了——按照圣典中的记载和我们的感知——幽夜净土曾被深沉的不祥之气与绝望的阴霾所覆盖,我们的主人,伟大的皇女殿下,她的心像是被厚重的迷雾所笼罩,像是失去了治理这片梦中国度的兴趣与力量,陷入了长久的沉寂,未采取任何行动,国度也因而日渐凋零,失去了往日的色彩与活力。”

他的声音带着对那段“黑暗时期”的沉痛回忆,但随即被希望的光芒所取代,“然而,就在我们几乎要放弃希望之时,有一天,大书记官奥兹华尔多大人,携带着真理与启示,出现在我们之中!他带来了这本圣典,以及一则足以振奋所有夜鸦灵魂的、伟大的预言!” 他的声音充满了炽热的信仰,“那预言,正如圣典中所清晰记载的那样,昭示着幽夜净土终将迎来的、真正的幸福与解放!昭示着皇女殿下必将归来,重拾权柄与梦想!为此,我们重新燃起了希望,我们坚信,那满天的阴霾必会散去!我们衷心期待着预言实现的那一天!我们相信,那位唯一的、救世的主宰者——我们的皇女殿下——她一定会想起这里本是怎样的乐土,她一定会从沉眠中苏醒,回归她的王座!为了迎接她的归来,我们要仿照预言中的记载,倾尽所有,献上最盛大、最华美、最真诚的戏剧!所以,我站了出来,即使我笨拙、冒失,我也要扮演那预言中历经千难万险、却永不言弃的勇士!我愿走过刀山火海,踏遍荆棘之路,承受所有的嘲笑与质疑…只为在这最终的舞台上,在殿下的目光注视下,向她献上我最真挚、最赤诚的、毫无保留的真心!”

菲谢尔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化作了一尊美丽的雕塑。

直到莱昂那充满激情与虔诚的倾诉告一段落,她才缓缓地、极其郑重地上前一步。她的目光不再是平日的傲然或戏谑,而是穿透了那廉价的、可笑的木桶,仿佛直接看到了其中那颗炽热、纯粹、闪烁着信仰光芒的灵魂核心。她的眼神复杂,有震动,有恍然,有沉重,也有一丝被如此纯粹信念所触动的柔和。

莱昂似乎终于从那种宣泄式的告白中回过神来,他感受到了那道与众不同的、蕴含着无尽威严与熟悉气息的目光。他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连带着整个木桶都开始发出“咯咯”的摇晃声,仿佛随时会散架:“您...您...这股令人心生无限敬畏、却又感到无比亲近与温暖的气息...难...难道您就是...就是我们等待的...皇女殿下?!!”

辛焱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发出清脆的响声:“对哦!刚才奥兹去救你的时候,菲谢尔就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躲在后面,没怎么说话...” 她这才明白,菲谢尔是在刻意回避,或许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因她的“预言”而饱经“磨难”的虔诚子民。

菲谢尔没有直接回答莱昂那充满了激动与不确定的疑问。她只是凝视着他,不,是凝视着这位虔诚的、将一切希望寄托于预言和她的“演员”,她的声音不再带有任何表演性质的高傲,而是沉淀下所有的情绪,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承载了无数夜鸦期望与时光重量的庄严,在这寂静的城堡上空缓缓响起:

“我之臣民啊...” 她的声音不高,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法则,清晰地回荡在每一寸空气中,“汝之意志,纯粹而坚定,汝之信念,历经磨难而不改分毫。此心此魂,足以照亮迷途,足以斫断那盘踞于此、名为‘现实’的‘邪龙’之手足。”

她微微停顿,仿佛在汲取力量,“现在,于此终幕即将开启之际,本皇女...以断罪之名,收下汝之祝福,亦收下汝...与所有如汝一般的臣民,那跨越了漫长等待的...赤诚之心。”

莱昂激动得几乎要晕厥过去,桶身剧烈地摇晃着,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与狂喜:“殿...殿下!您...您真的...我...我倍感荣幸!此生...此生无憾!”

菲谢尔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深深的认可与一份沉甸甸的期许:“汝,做得很好。骑士所应具备的美德——忠诚、勇敢、以及对信念至死不渝的坚持...汝,已然具备。去吧,就位吧,带着这份荣光与平静,等待最终的演出...盛大开幕。”

奥兹也飞上前,落在菲谢尔的肩头,它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如同宣告:“赞美您对皇女殿下毋庸置疑的虔诚之心。请放心,那覆盖幽夜净土全境已久的阴霾,必将由皇女殿下亲自率领我等扈从,以断罪之雷与重生之梦,彻底驱散、击溃!”

莱昂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感激与释然,那木桶仿佛也在哭泣:“...感谢殿下!也感谢各位英雄!是你们,让预言不再是冰冷的文字,而是成为了触手可及的温暖现实!那么,我就先告辞了,我必须去为这最终的、最完美的演出,做最后的准备了!”

他笨拙地、却极其认真地行了一个骑士礼,准备离开,又像是想起最重要的事情,急忙补充道,声音带着最后的使命感和一丝叮嘱,“对了!如果各位英雄还需要继续前进,去往那最终的场景...请务必记得,前方那扇最终大门的口令是——「永夜的序曲」!愿星光照耀各位的前路!”

说完,他不再停留,以一种既滑稽又庄严、跌跌撞撞却目标明确的姿态,滚动着,消失在了城堡模型的另一端,去奔赴他命中注定的“舞台”。

辛焱看着莱昂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一脸庄重、眼神复杂的菲谢尔和沉稳的奥兹,挠了挠她那头火红的头发,脸上写满了巨大的困惑和好奇:“等等等等!我都糊涂了!你们刚才...是在演哪一出啊?怎么突然气氛就变得这么...这么严肃神圣了?还有那个预言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我们好像在不经意间,参与了一个不得了的大事件?”

菲谢尔瞥了辛焱一眼,似乎有些无奈于她的“迟钝”,轻轻用鼻子哼了一声,重新拾起那副“恨铁不成钢”的皇女姿态,只是这次,眼底深处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认真:“哼!难道在场诸卿,就没一人能听懂我之箴言,看透这层层表象之下的真实吗?这一切的相遇,一切的‘巧合’,一切的‘戏剧’…其本质,早已昭然若揭!真是...愚笨!”

奥兹立刻无缝衔接地进行着它招牌式的“翻译”,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小姐的意思是,她觉得各位的反应有些迟钝,没能完全理解刚才那一幕所蕴含的深刻含义,以及我们一路走来所经历的这一切的终极本质。”

莫娜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涨红了脸,身为天才占星术士的骄傲让她无法接受“愚笨”这个评价,尤其是来自菲谢尔(和奥兹)的。

莫娜双手叉腰,对着菲谢尔,语气带着被质疑的不忿和终于洞察一切的自信:“这种失礼的话就不用再反应一遍了!奥兹!你说谁笨呢?!”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锐利地看向菲谢尔,条理清晰地说道,“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万叶也微笑着点头,眼神清澈见底,显然早已看透了这一切的本质,他温和地补充道:“嗯,皇女殿下先前所说的,需要稍后再议的‘麻烦’,以及必须优先处理的「正事」,指的就是这个吧”

菲谢尔看着他们,沉默了片刻。月光(或许是幻境的模拟月光)洒在她精致的脸庞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最终,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真实的、带着释然与温暖的弧度。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转过身,望向城堡最高处那扇散发着柔和而神秘微光的、雕刻着最终篇章图案的最终大门,用清朗而坚定的声音,朗声道:

“既然已然明了,那便无需多言!让这场戏剧,迎来它应有的终幕吧!速战速决——前进!”

“好嘞!”辛焱大声响应,所有的困惑瞬间被抛到脑后,摇滚之魂再次熊熊燃烧,她用力一挥拳头,“走,出发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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