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举的喧嚣与荣光,如同退潮的海水,渐渐平息下来。季言站在西南角庄园最高处那座新建成不久的望楼上,俯瞰着这片倾注了他无数心血的地盘。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颇有几分“孤家寡人”凭栏远眺的萧索感——当然,如果忽略掉他内心正在疯狂刷新的弹幕的话。
“唉,这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眼看就要步入正轨,结果身为老板的我就要被迫长期出差,还是去京城那种高消费、高风险的鬼地方…”季言内心哀叹,脸上却是一派沉稳,对着身旁的石猛做着最后的安排。
“猛子,”他看向自己最信任的兄弟,语气郑重,“我走之后,帮内一切大小事务,由你全权决断。庄园后续的建设,也由你盯着。记住我们的根本:低调搞钱,安稳第一!非生死存亡之事,不必急报于我,你自行斟酌处理即可。”
石猛重重抱拳,眼圈有些发红:“大哥放心!猛子就算拼了命,也一定守住这份家业!等大哥在京城站稳脚跟!”
季言拍拍他的肩膀,内心吐槽:“拼命倒也不必…你要是拼没了,我上哪再找这么靠谱的兄弟啊!关键是稳,别浪!”
“帮内日常运转,你全权决断。‘东风’小队的情报网络要继续向外渗透,但务必以安全为第一要务,宁可慢,不可错。若有紧急情况,可用最高加密渠道与我联系。”
“另外,”季言压低声音,“那个‘后备基地’的选址和初步建设要加速,但要绝对保密,除了你我,不得让第三人知晓具体位置。万一…我是说万一安澜待不下去了,那里就是咱们最后的退路。”
石猛重重点头,将季言的每一句话都刻在心里。他知道,大哥这次进京,面临的凶险远超以往。
接着,季言又去找了张万财。这位安澜首富如今红光满面,精神矍铄,显然对进京开拓“文化产业”充满期待。
“张老板,安澜的话本出版和周边开发,可就全仰仗您了。”季言直入主题,“《西游》和《三国》的潜力还远未挖尽,后续的推广、改编、乃至开发新的故事,您多费心。京城那边,我会尽快打开局面,到时候南北呼应,必然能掀起一波热潮。”
张万财拍着胸脯保证:“季先生放心!老夫别的本事没有,搞钱…啊不,经营之道还是懂的!安澜这边定不会出岔子!就等着您在京城的号令了!”
“钱庄日常运营照旧,但需更加谨慎。若有重大决策,可先与猛子商议,不决之事,猛子自会与我联系。”他心里补充了一句:“万一真有大佬来抢,该怂就怂,保命要紧,钱可以再赚…”
张万财如今对季言是言听计从,胖脸上满是认真:“季先生放心!老夫晓得轻重!”
对于城南水利工程,季言则完全放心地交给了工匠头子老赵。主体工程已经完工,剩下的主要是维护和优化。老赵技术过硬,为人实在,有他盯着,季言一百个放心。
至于已经火爆全城乃至开始向外辐射的“知味楼”,季言想了想,决定还是继续交给张文柏,没有进行再安排。
安排好这些“公事”,季言的心头大石算是落下了一半。但还有一件最重要的“私事”需要解决——家人的安置。
他抽了个空,回到了周家小院。
晚饭桌上,气氛一如既往的温馨。柳夫人做了他爱吃的菜,周夫子问了些学业上的事,丫丫叽叽喳喳说着书院的趣闻。但季言能感觉到,一股离愁别绪已经在空气中悄然弥漫。
吃完饭,季言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房,而是郑重地对周夫子和柳夫人说:“爹,娘,有件事想跟您二老商量。”
他将京城之行的大致情况(当然是删减了危险部分的版本)说了一下,然后切入正题:“我这一去,短则一年半载,长则…可能要好几年。实在放心不下您二老独自在家。如今西南角那边的‘互助会’建得差不多了,有些院落已经能住人,环境清静,也安全。我想…请爹娘搬过去住,那边人多,互相也有个照应。”
柳夫人一听,眼圈立刻就红了:“言儿,你要去那么久啊…娘舍不得你…”
周夫子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男儿志在四方,京城机遇多,你去闯荡是好事。只是…搬家之事,还需从长计议。我在这书院教了这么多年书,骤然辞去,于心不安,也对不起东家。”
季言早就料到父亲会这么说,他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爹,您误会了。我不是让您辞了书院的工作去享清福。恰恰相反,我是想请您去帮一个更大的忙。”
“哦?”周夫子疑惑地看向他。
“修文兄此次也要进京入国子监,他之前在帮内…呃,在‘互助会’里负责的蒙学和扫盲班,如今正缺一位德高望重、学问扎实的先生来主持。”季言诚恳地说,“那些孩子,还有不少渴望识字的成年人,都是穷苦出身,难得有上进之心。爹您教学经验丰富,又心怀仁念,若能去教导他们,岂不是比在私人书院教几个富家子弟,更能实现您‘有教无类’的理想?而且,束修方面,‘互助会’绝不会亏待您。”
这番话,既捧了周夫子,又戳中了他作为读书人的理想情怀,还解决了实际收入问题。
周夫子捻着胡须,明显意动了。他一生不得志,最大的愿望就是传播学问,季言描绘的这个前景,确实比待在私人书院更有意义。
柳夫人也在一旁劝道:“老头子,言儿说得在理。你去教那些想读书的孩子,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咱们搬过去,离言儿…离互助会也近,我也能放心些。”
最终,在季言的“糖衣炮弹”和亲情攻势下,周夫子终于点头同意。柳夫人虽然不舍儿子远行,但想到能住到更安全、更热闹的地方,还能时常听到儿子的消息,也勉强接受了这个安排。
解决了后顾之忧,季言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至少,在他和丫丫在京城的时候,家里的二老有人会照应。
离别的日子终于到来。
安澜城外,长亭古道,杨柳依依。
几辆马车已经准备就绪。季言、李修文、张文柏、周知雅、凌霜,以被迫要跟着去京城“见见世面”的王瑾和赵谦,即将启程。
送行的人不少,气氛凝重了不少。因为都知道这一去,不再是十天半个月,少不了要一年半载,甚至更长。
周夫子和柳夫人拉着季言和丫丫的手,千叮万嘱,眼圈通红。石猛、张万财带着一众丐帮和张府的核心骨干,沉默地站在一旁。
“爹,娘,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丫丫的。”季言笑着安慰二老,心里却也酸酸的。这次进京,前途未卜,再见不知何时。
“我和哥哥会想你们的…”丫丫抱着柳夫人,声音带着哭腔。
李修文在与母亲和几位相熟的同窗道别,神色庄重,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离愁。
张文柏则跟他爹张万财勾肩搭背,嘻嘻哈哈,仿佛不是去闯龙潭虎穴,而是去旅游度假。商贾之家,似乎已经习惯了这别离之愁。
王瑾和赵谦也难得露出伤感之色,深感离开清河城后,他们是一路颠沛流离,竟也生出了几缕离人愁绪。
凌霜依旧是一身利落的劲装,一向面无表情的她,此刻看到丫丫哭得梨花带雨,冰冷的表情似乎也软化了不少。
“好了,时辰不早,该启程了。”季言深吸一口气,对众人拱手,“诸位,安澜就拜托大家了!季言在此别过!”
“季先生(大哥)保重!”
“一路顺风!”
在一声声道别和担忧的目光中,马车缓缓启动,驶离了安澜城。
季言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回望着那座时间不算长,却也留下无数回忆的新手村,在视野中逐渐变小、模糊,心中百感交集。
“别了,安澜。希望下次回来,不是被人抬着…”他内心幽幽地吐槽了一句。
车队行进在官道上,一开始气氛还有些沉闷。丫丫扒着车窗看着外面,小脸上满是离家的惆怅。李修文捧着书卷,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张文柏则试图活跃气氛,跟王瑾、赵谦吹嘘着京城他爹有哪些产业,哪里好玩。
季言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实则内心戏就没停过。
“唉,这队伍,老李是学霸担当,文柏是土豪担当,丫丫是团宠担当,凌霜是武力担当…王瑾和赵谦这俩是啥?气氛组?还是负重训练道具?”
“关键是,我这核心人物,是个啥担当?苟道担当?吐槽担当?还是‘被迫营业的保姆’担当?”
“感觉前途多舛啊…不仅要防着京城的明枪暗箭,还得操心这几个小的别惹祸…我这命哦…”
他偷偷运转了一下《匿气诀》,感受着自己那平平无奇、仿佛只是个普通读书人的气息,稍微安心了一点。
“还好有这门神技,至少能装成小白兔…希望京城那些大佬们眼神不好使。”
他又尝试着感应了一下体内那团“炁”,以及那丝微不可察的雷力。
“修为啊修为,你啥时候能争口气?不求秒天秒地,至少让我能自保吧?现在这点实力,遇到个厉害点的江湖高手都够呛,更别说修真者了…”
“《万雷》大哥,给点面子行不行?下次遇到危险,哪怕你只能电麻对方一只手,我也给你磕一个!”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旁边的王瑾和赵谦早就从短暂的愁绪中恢复过来,正争论京城哪家酒楼最好吃,有没有“知味楼”。说到“知味楼”,张文柏也很快来了精神,信誓旦旦地保证京城也有“知味楼”,而且不止一家,最后见二人不熟,还不怀好意地和二人打了个稳赢不输的赌约,铁了心要薅两人的羊毛。
季言睁开眼,看着这闹腾的一幕,突然觉得,有这么一群人在身边,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路上不会太无聊。
他叹了口气,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无奈的弧度。
“罢了罢了,就当是组团下副本了。坦克、输出、辅助、吉祥物…配置还挺全?”
“苟道修士进京记,现在开始!目标是——活着抵达京城,并且…尽量别把队友都奶没了!”
车队辚辚,载着一行心思各异的年轻人,向着那座汇聚了无数野心、机遇与危险的雄城,缓缓行去…
副本,加载中…
玩家,正在路上…
是生存,还是G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