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醋排骨的香气漫过厨房,苏瑾捧着白瓷碗,看着喵千岁一口口抿着汤汁,眼睛弯成了月牙。他没提白宅的晚宴,也没问她和白先生说了什么,只在她放下筷子时,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喵千岁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杯壁的暖意,心里那点因白先生提议而起的波澜,渐渐平息了些。她看着少年认真收拾碗筷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事或许不必急于做决定。
“明天学堂放假,想去哪里玩?”她随口问道。
苏瑾动作一顿,眼睛亮起来:“真的?我听说租界新开了家电影院,放的是外国片子……”
“那就去电影院。”喵千岁打断他,语气干脆,“让阿福去买票。”
苏瑾笑得更欢了,用力点头:“嗯!”
第二日上午,阿福把两张电影票递过来时,脸色却有些凝重:“老板,青帮那边有动静,冯啸林的侄子冯三少,昨天带了人去百乐门,把周管事给打了。”
“打了?”喵千岁挑眉,“冯啸林这是唱的哪出?”
“说是周管事办事不力,丢了青帮的脸。”阿福压低声音,“我猜,冯啸林是想亲自出手了。”
喵千岁摩挲着电影票边缘,指尖微凉。冯啸林这步棋倒是出人意料,先拿自己人开刀,既是做给外人看,也是在敲打底下的人——他冯啸林的事,轮不到旁人插手。
“知道了。”她将电影票塞进包里,“备好车,别让苏瑾等急了。”
电影院里光线昏暗,只有银幕上跳跃的光影。苏瑾看得格外认真,时而紧张地攥紧拳头,时而被逗得小声笑起来。喵千岁坐在旁边,心思却没在电影上,眼角的余光瞥见后排坐着几个穿着黑褂子的汉子,眼神时不时往这边瞟。
是冯啸林的人?还是白先生派来的?
她不动声色地往苏瑾身边靠了靠,指尖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示意他别回头。苏瑾虽不明所以,却很听话地继续盯着银幕,只是握着座椅扶手的手,悄悄收紧了些。
电影散场时,那几个汉子也跟着起身,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喵千岁让阿福先去开车,自己则牵着苏瑾慢慢走在人行道上,看似悠闲地看着街边的店铺。
“他们好像跟着咱们。”苏瑾低声道,声音有些发颤。
“别怕。”喵千岁握紧他的手,语气平静,“只是些想蹭饭的,不理他们就是。”
快到街角时,一辆黑色轿车突然从巷子里冲出来,停在他们面前。车门打开,走下来个穿着绸衫的年轻男人,留着油亮的分头,嘴角叼着烟,正是冯三少。
“喵老板,别来无恙啊。”冯三少吐了个烟圈,眼神在喵千岁身上打转,带着毫不掩饰的轻佻,“我叔让我来问问,上次码头那批货,卖得还顺手?”
喵千岁没理他,拉着苏瑾想绕开。冯三少却往前一步,挡住了去路,身后的几个汉子也围了上来。
“喵老板这是不给面子?”冯三少脸色沉下来,“我叔说了,只要你把北方的路子交出来,再把公馆的地契拿出来,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
“要是我不答应呢?”喵千岁抬眼,眼神冷得像冰。
“不答应?”冯三少嗤笑一声,伸手就想去碰她的脸,“那我就只能……”
他的手还没碰到喵千岁的衣角,就被一只突然伸出来的手攥住了。冯三少愣了一下,低头看见苏瑾正仰着头瞪着他,眼神里满是愤怒,小小的拳头攥得死紧。
“放开她!”苏瑾的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倔强。
冯三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用力甩开他的手:“哪里来的小崽子,也敢管爷爷的事?”
苏瑾被甩得踉跄着后退两步,却又立刻冲上来,抱住冯三少的胳膊就咬。冯三少疼得嗷嗷叫,抬脚就想踹过去。喵千岁眼神一厉,侧身挡在苏瑾身前,抬手一掌劈在冯三少的手腕上。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冯三少的惨叫,他的胳膊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垂了下来。
“带着他上车。”喵千岁对刚开车过来的阿福厉声道。
阿福立刻下车,将吓傻的苏瑾塞进车里,自己则挡在车门前,警惕地看着冯三少的人。
“给我打!”冯三少疼得脸色惨白,指着喵千岁吼道。
汉子们纷纷抄起家伙围上来。喵千岁从包里抽出软鞭,手腕一抖,鞭梢带着风声扫向最近的人,动作又快又狠。她知道不能恋战,必须尽快脱身,苏瑾还在车里等着。
就在这时,街角突然传来警笛声,几辆巡捕车呼啸而至,下来十几个巡捕,举着枪喝道:“都不许动!”
冯三少的人见状,顿时慌了神。冯三少又惊又怒:“谁让你们叫巡捕的?”
没人回答他。巡捕们不由分说地将冯三少的人按住,为首的巡官走到喵千岁面前,恭敬地敬了个礼:“喵老板,您没事吧?我们接到举报,说这里有人闹事。”
喵千岁认得他,是张探长的手下。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软鞭:“辛苦各位了,只是些小冲突。”
“这冯三少在租界公然闹事,我们必须带回巡捕房问话。”巡官说着,示意手下把哀嚎的冯三少拖走。
一场闹剧,就这样被巡捕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喵千岁看着巡捕车驶远,眼神沉了沉。这巡捕来得未免太巧了,是张探长卖的人情?还是……白先生的手笔?
“老板,上车吧。”阿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车里,苏瑾低着头,眼圈红红的:“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冲动……”
“没什么对不起的。”喵千岁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你做得很好。”
苏瑾猛地抬头,眼睛里满是惊讶。
“至少,你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喵千岁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车窗外,阳光正好,照在街边的梧桐叶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喵千岁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或许,白先生的提议,也不是不能考虑。至少,在她弄清楚冯啸林的底细之前,多一个盟友,总比腹背受敌要好。
只是,与虎谋皮,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代价,她付得起吗?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为了身边的人,有些代价,必须得付。
车缓缓驶回公馆,巷口的槐树下,不知何时站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男人,正是白先生身边的那个中年人。他看到车,微微躬身,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喵千岁睁开眼,眸色沉静。
看来,她的决定,已经有人等不及要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