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密”的破译工作,在李景异近乎燃烧生命的投入下,终于撕开了一道关键的口子。他成功推导出了敌方新启用的、用于加密核心通讯的密码本——《蝶恋花》词谱的特定版本与页码组合——这一至关重要的情报,必须立刻传递给冼碧云。
然而,武田因林乃惠的挑拨和破译进度本身的迟缓而疑虑日深,对李景异和顾仰山的监视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严密程度。如何在敌人眼皮底下完成情报传递,成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机会出现在一个看似平常的午后。武田为缓解紧张气氛(或为新的试探),安排了一场在梅机关小礼堂放映的美国电影。昏暗的环境,嘈杂的音效,似乎是浑水摸鱼的良机。
电影开场前,人员混杂。李景异(李约瑟)在顾仰山的搀扶下,坐在了靠过道的位置。梁景元不动声色地坐在了他们斜后方,目光始终若有似无地锁在李景异身上。而林乃惠,则像幽灵一样,坐在最后一排的阴影里。
电影开始,光影变幻。李景异微微侧头,用极低的声音对顾仰山耳语,内容是关于密码本的关键信息。他的气息拂过顾仰山的耳廓,带来一阵微麻的战栗。顾仰山心脏狂跳,面上却维持着平静,默默记下。
中场休息,灯光亮起。顾仰山借口去盥洗室,起身离座。他需要将情报用预设的暗号,留在指定地点——男盥洗室第三个隔间的水箱底部。
就在顾仰山离开不久,李景异摸索着站起身,似乎也想去盥洗室。他刚走出两步,脚下却“不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踉跄,向前倒去。
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梁景元,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弹身而起,一个箭步冲上前,稳稳地扶住了李景异的手臂。动作之快,显示出他全神贯注的守护。
“李先生,小心。”梁景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低头看着臂弯中的人。因为突如其来的惊吓,李景异墨镜后的脸颊微微泛白,嘴唇轻抿,那瞬间流露出的脆弱感,让梁景元的心狠狠一缩,扶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多谢梁先生。”李景异低声道谢,试图站稳,指尖却“无意中”在梁景元扶着他的小臂上,用盲文点字的节奏,极快地敲击了三下。这是预警信号——林乃惠在盯着。
梁景元眸光一凛,瞬间会意。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就着搀扶的姿势,半抱着李景异,用一种近乎亲昵的姿态,挡住了来自后排林乃惠可能的视线,同时目光锐利地扫向盥洗室的方向,为顾仰山打掩护。他低头,嘴唇几乎贴上李景异的耳廓,用气音道:“别怕,有我在。”
这过分贴近的距离和灼热的呼吸,让李景异身体微微一僵,但他没有推开。此刻,梁景元的掩护至关重要。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顾仰山已完成了传递,从盥洗室返回。他看到梁景元几乎将李景异搂在怀里的姿势,眼中瞬间燃起怒火,但他强压了下去,快步上前,语气生硬:“梁先生,不劳费心,我来照顾李先生。” 说着,他便要伸手将李景异从梁景元身边带开。
梁景元却手臂一紧,不让顾仰山轻易得手,目光冷冽地看向他:“查理先生似乎总是这么‘及时’?”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火花四溅,互不相让。他们都心知肚明对方在做什么,却又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中间这个人。
被夹在中间的李景异,轻轻挣动了一下,低声道:“我没事了,回去吧。”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瞬间瓦解了两个男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顾仰山和梁景元几乎同时松开了手,却又都下意识地想去扶他。
李景异已自己站稳,盲杖点地,转身慢慢走回座位,留下两个男人在原地,用眼神进行着无声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