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虽已传出,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并未消散,反而因林乃惠的沉寂而显得更加压抑。所有人都知道,那条毒蛇绝不会善罢甘休,她只是在等待一个致命一击的机会。
这个机会,被她伪装成了一场“意外”。
梅机关内部一次小范围的电路检修,导致李景异(李约瑟)和顾仰山所在区域的供电被短暂切断。黑暗降临的瞬间,人的本能反应往往最真实。林乃惠早已潜伏在走廊转角阴影里,像一只蛰伏的蜘蛛,等待着猎物在黑暗中暴露破绽。
断电突如其来,房间内陷入一片漆黑。顾仰山几乎是本能地瞬间移动,精准地挡在了李景异身前,手已按在了腰间武器上,低喝道:“小心!”
然而,就在这黑暗笼罩的刹那,林乃惠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李景异身上。她期待看到的是“盲人”在黑暗中的茫然无措,或是视力正常者下意识的视觉搜寻。
可她看到的,是李景异在黑暗降临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随即迅速放松下来,甚至比有光时更加“安分”地停留在原地,只是微微侧耳,似乎在倾听周围的动静。他的反应,完美契合了一个失明多年、早已习惯黑暗的人应有的镇定,甚至带着一丝对突发状况的、合理的警惕。
不!这不对!林乃惠几乎要尖叫出来。她坚信自己之前没有看错!是光线的问题?还是他伪装得太好了?
黑暗只持续了不到十秒,备用电源便已启动,灯光重新亮起。一切都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李景异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对突发状况的些微“不安”。顾仰山则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安全后才稍稍放松。
林乃惠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自己错过了最佳时机,对方有了防备。但强烈的挫败感和嫉恨让她失去了最后的理智。她不能就这么算了!既然找不到破绽,那就制造破绽!
她立刻转身,直奔武田的办公室,脸上带着一种发现重大机密的激动和惶恐:“课长!我刚刚在断电时看得清清楚楚!那个李约瑟,他在黑暗中的反应根本不像个盲人!他绝对是伪装的!还有那个查理,他们是一伙的!”
武田本就疑心重重,林乃惠如此笃定的指控,让他刚刚因破译有望而稍缓的神经再次紧绷。“你确定?”他目光阴鸷。
“千真万确!”林乃惠赌咒发誓,“我以性命担保!请课长立刻下令逮捕他们,严加审讯,一定能问出真相!”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进来的是梁景元,他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课长,关于之前那份情报的核实……嗯?林小姐也在?”他目光扫过脸色激动的林乃惠,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梁先生来得正好!”林乃惠像是找到了同盟,“我刚刚发现李约瑟是假盲人的确凿证据!请课长立刻下令抓人!”
梁景元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语气带着讥讽:“林小姐,又是你的‘亲眼所见’?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李约瑟先生正在破译的关键时刻,你三番两次无端指控,扰乱军心,究竟是何居心?” 他转向武田,语气转为严肃,“课长,破译工作正在紧要关头,任何不必要的干扰都可能导致前功尽弃。林小姐的话,有多少是出于公心,又有多少是出于……私人恩怨,我想您应该清楚。”
他刻意将“私人恩怨”几个字咬得很重,暗示林乃惠因嫉妒而污蔑。
武田眉头紧锁,陷入了两难。他既怕放过来历不明的间谍,又怕错怪了能破译“紫密”的关键人物,更承受不起破译失败的后果。
而此刻,在李景异的房间内。顾仰山压低声音,语气凝重:“刚才断电,是意外还是……”
“是试探。”李景异的声音很轻,却十分肯定,“林乃惠就在附近。” 他在黑暗中,凭借远超常人的听力和对危险的直觉,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道充满恶意的注视。他瞬间调整了反应,完美地扮演了一个盲人。
“她不会罢休的。”顾仰山握紧了拳,“我们必须想办法……”
“等。”李景异打断他,墨镜后的目光锐利,“等梁景元的反应。”
果然,没多久,佐佐木便亲自过来“传达课长的关心”,并旁敲侧击地询问刚才断电时的情况,语气虽然客气,但审视的意味十足。李景异和顾仰山早已统一口径,应对得天衣无缝。
佐佐木离开后,顾仰山松了口气,却又更加担忧:“武田的疑心没消,林乃惠像疯狗一样咬着不放,梁景元也……”
“梁景元会帮我们解决林乃惠。”李景异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至少暂时会。”
正如李景异所料,梁景元离开武田办公室后,立刻动用了一切力量。他并没有直接为李景异辩护,而是巧妙地“收集”并“透露”给武田一些“证据”,证明林乃惠因追求自己不成,因妒生恨,故而多次针对与梁景元关系“亲近”的李约瑟。甚至“挖出”了林乃惠之前工作中几次“无伤大雅”的失误,暗示其能力不足、心态失衡。
这些“证据”真真假假,但恰好击中了武田对林乃惠本就存在的疑虑。相比一个来历不明但能力出众的密码专家,一个因私废公、屡生事端的下属显然更不可靠。
第二天,林乃惠便被武田以“工作需要”为名,暂时调离了核心岗位,派去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书工作,变相剥夺了她接触和指控李景异的权力。
消息传来,顾仰山暗自心惊于梁景元手段的狠辣与高效,同时也感到了更深的威胁。梁景元对李景异的维护,带着强烈的独占欲,这比林乃惠的恶意更加危险。
而李景异,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轻轻摩挲着盲杖的扶手。他知道,暂时的危机解除了,但梁景元这份“人情”,需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