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鸿的身体,此刻成了一座惨烈而诡异的战场。
一股源自“玉魄”和凤凰胸针共鸣而生的、庞大而古老的苍茫能量,如同失控的洪荒猛兽,在他刚刚经历刮骨之痛、千疮百孔的经脉中横冲直撞!这股力量霸道无比,所过之处,原本因重伤和高烧而近乎枯竭萎缩的经脉,被强行撑开、撕裂,带来比刮骨更胜十倍的剧痛;但同时,那能量中蕴含的磅礴生机,又在疯狂地修复、滋养着受损的组织,甚至试图驱散盘踞在他体内的脓毒和“蚀骨瘴”的余毒!
冰与火、毁灭与新生,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以他的身体为媒介,进行着最原始、最残酷的搏杀与融合。
沈惊鸿的嘶吼已经变成了无意识的、从喉咙深处挤压出的嗬嗬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皮肤时而通红如烙铁,时而青紫如冻僵,毛孔中甚至开始渗出带着腥臭味的黑色黏液和点点血珠!他周身的气息混乱到了极点,时而微弱如萤火,时而却又猛然勃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不属于他这个重伤之人的强横波动!
“按住他!绝不能让他乱动崩裂伤口!”墨夫子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飞快地从药箱中取出数根细如牛毛、闪着幽蓝寒光的银针,手法快得带起残影,精准无比地刺入沈惊鸿头顶、胸口、四肢的数十处大穴!
银针入体,沈惊鸿狂乱挣扎的势头猛地一滞,但那能量的暴走并未停止,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一般,更加疯狂地冲击着银针封锁的关窍,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嗡嗡”声,针尾剧烈颤抖!
“清心守神,意守丹田!引导它!别抗拒!把这股力量当成洪水,你要做的不是堵,是疏!”墨夫子对着意识已然模糊的沈惊鸿厉声喝道,声音如同黄钟大吕,带着某种奇异的安定心神的力量。同时,他枯瘦的手指连连弹动,一道道细微却精纯的、带着阴寒气息的内息,透过银针渡入沈惊鸿体内,试图引导、分化那股狂暴的能量。
然而,他那精纯的内息,在这股古老苍茫的能量面前,竟如同溪流汇入大海,效果微乎其微!墨夫子的额头第一次渗出了密集的汗珠,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无力感。这力量……层次太高了!远超他的认知和掌控范围!
“丫头!”墨夫子猛地看向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林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你的‘灵引’与这股力量同源!现在只有你能帮他!尝试用意念沟通它,安抚它,引导它归于平和!快!”
林薇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吓得魂飞魄散,听到墨夫子的话,她强忍着大脑因精神力过度透支传来的阵阵刺痛和眩晕,再次将手按在沈惊鸿滚烫的胸口,将全部意念沉入“玉魄”。
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去控制那股狂暴的能量——那如同螳臂当车。她只是拼命地、一遍遍地传递着自己的意念,那意念里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最纯粹的、毫无保留的爱、担忧、以及无论如何都要他活下去的坚定信念!
“惊鸿……是我……我是薇……”
“平静下来……求求你……平静下来……”
“我在……我一直都在……我会陪着你……”
她的意念,如同最温柔的涓流,小心翼翼地、执着地环绕着那股狂暴的能量洪流。她没有试图去对抗它的霸道,而是试图去理解它的“情绪”,去安抚它的“躁动”。
奇迹般地,当林薇那纯粹而强大的意念融入其中时,那股横冲直撞的古老能量,似乎真的……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和……“迟疑”?它仿佛辨认出了这意念的来源,辨认出了这意念中与它同源、却又更加温暖柔和的气息。
狂暴的冲击力,开始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减弱。
有效果!
林薇精神一振,不顾自身灵魂仿佛都要被抽空的虚弱感,更加专注地传递着安抚的意念。她感觉自己像在驯服一头史前巨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墨夫子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沈惊鸿体内能量的变化,他眼中精光一闪,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连连拂过那些颤抖的银针,将自己的内息以更巧妙的方式注入,配合着林薇的意念,一点点地梳理、引导着那股被稍稍安抚下来的能量,将其分流,引导向沈惊鸿四肢百骸那些受损不那么严重的区域,同时死死护住他的心脉要害。
这个过程,比之前的刮骨疗毒更加凶险,更加耗费心神。
时间,在无声的激烈交锋中,再次缓慢流逝。
山洞内,只剩下沈惊鸿压抑的痛楚呻吟、银针颤抖的嗡鸣、以及几人粗重紧张的呼吸声。
韩朔和周铁柱紧紧握着武器,守在洞口,连大气都不敢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虽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也能感受到沈惊鸿身上那股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以及林薇和墨夫子正在进行的、超越他们理解的凶险博弈。
不知又过了多久,仿佛几个世纪般漫长。
沈惊鸿周身那骇人的通红和青紫,开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皮肤上渗出的黑色黏液和血珠也逐渐减少。那狂暴的能量波动,虽然依旧强大,却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满毁灭性,而是逐渐变得……温顺了一些?如同被驯服的烈马,虽然依旧奔腾不休,却开始沿着特定的轨迹,在他体内缓缓流转。
他身体的颤抖平息了下来,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悠长而平稳了许多。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彻底褪去,虽然依旧苍白,却隐隐透出了一丝……玉石般的温润光泽?
最令人惊喜的是,他肩胛下那刚刚包扎好的伤口,渗血已经完全停止,甚至隐约可见一丝丝肉眼难以察觉的肉芽,正在药膏下缓缓蠕动、生长!
墨夫子缓缓收回手,长长地、带着极度疲惫地舒了一口气,身上的粗布长衫早已被汗水彻底浸透。他看向林薇,眼神复杂无比,有惊叹,有探究,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暂时……稳住了。”墨夫子的声音带着沙哑和一丝后怕,“好险……若非你这丫头身怀至纯灵引,心意与他相通,能安抚这股力量……今日他必死无疑,我们恐怕也要被这股力量反噬重创。”
林薇听到这句话,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后倒去。
“林小姐!”韩朔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她。
林薇靠在韩朔手臂上,虚弱地喘息着,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但她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沈惊鸿。看到他终于平静下来,呼吸平稳,甚至伤口都出现了好转的迹象,她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虚脱的、却满足而安心的笑容。
“他……他没事了……对吗?”她声音微弱地问墨夫子。
墨夫子看着沈惊鸿那明显开始好转的气色,以及体内那股虽然依旧庞大、却已初步被引导驯服、并开始反哺其身的古老能量,沉默了片刻,缓缓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此次灵引反噬,凶险万分,九死一生。但……他撑过来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感慨:“这股被意外激活的古老力量,层次极高,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生机与奥秘。如今虽十不存一被他初步吸纳,但已彻底涤荡了他体内的沉疴顽毒,修复了部分经脉根基。若他能完全消化这股力量……不仅伤势可愈,恐怕……体质都会发生脱胎换骨般的变化,未来武道一途,将不可限量。”
脱胎换骨!不可限量!
这番话,如同惊雷,再次震动了洞内几人!
谁能想到,一场几乎致死的重伤和紧随其后的能量反噬,最终竟然会演变成一场天大的机缘?
韩朔和周铁柱看着昏迷中气息却愈发沉稳悠长的沈惊鸿,眼中充满了震撼和惊喜。
林薇更是喜极而泣,泪水无声地滑落。只要他能活下来,只要他能好起来,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不过,”墨夫子话锋一转,神色再次变得严肃,“福祸相依。这股力量太过霸道古老,以他如今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远不足以完全驾驭。后续仍需小心引导,循序渐进,稍有差池,依旧可能前功尽弃,甚至爆体而亡。而且……”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林薇,带着深深的探究:“丫头,你这‘玉魄’,绝非凡物。能引动如此层次力量反哺其主……老夫行医一生,遍览古籍,也只在某些近乎神话的传说中,听闻过类似的存在。它……很可能与某些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古老传承有关。你……当真不知它的来历?”
林薇茫然地摇头,母亲留下的记忆碎片里,只有关于“护身符”的叮嘱,并无更多信息。
墨夫子看着她不似作伪的神情,若有所思,最终叹了口气:“罢了,机缘天定,强求不得。你且好生休息,恢复精神。他这边,我会继续用药石针灸辅助,帮他稳固当前状态,引导力量运转。”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希望的曙光前所未有的明亮。
然而,无论是墨夫子那深藏忌惮的眼神,还是“玉魄”与凤凰胸针背后牵扯出的、远超想象的古老秘密,都如同无形的阴云,预示着未来的道路,依然充满了未知与挑战。
但无论如何,沈惊鸿活下来了。
这就足够了。
林薇靠在岩壁上,看着沈惊鸿平静的睡颜,感受着他体内那缓缓流淌的、与自己手中“玉魄”隐隐呼应的温顺能量,疲惫至极的心,被巨大的欣慰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所充满。
他们之间的联系,似乎因为这次共同经历的生死劫难,变得更加紧密和……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