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福大学,教工俱乐部草坪。
加州的阳光穿过橡树叶的缝隙,在修剪整齐的草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这里正在举办“硅谷未来趋势沙龙”,比起昨晚罗斯伍德酒店的奢靡,这里的空气里多了几分学术的清高,少了几分铜臭。
但傲慢的味道,是一样的。
闻人语站在长桌边,手里端着一杯苏打水。
哪怕她昨晚刚刚用一百万美金砸了托马斯·安德森的脸,但在这些自诩“构建未来”的精英眼里,她依然是个闯入瓷器店的大象。
没人过来搭话。
他们三五成群,端着红酒,眼神偶尔扫过闻人语,带着一种看“暴发户”的戏谑。
“闻人小姐。”
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种刻意的孤立。
人群自动分开。
一个穿着灰色高领毛衣、牛仔裤,戴着无框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手里没有酒杯,只有一个咬了一口的青苹果。
周围的交谈声瞬间低了下去。
马克·库珀。
硅谷着名的“技术布道者”,着名的风险投资机构“基石创投”的掌门人。如果说托马斯代表的是华尔街的资本,那马克代表的就是硅谷的“极客精神”。
他走到闻人语面前,嚼了一口苹果,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我看了你在韩国的收购清单。”
马克咽下苹果,推了推眼镜。
“存储芯片,光刻胶,封装厂……不得不说,你的胃口很大。但在我们看来,你买回来的不是资产。”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远处正在施工的一栋教学楼,那里有起重机在吊装钢梁。
“你买回来的,是工业时代的遗迹。”
周围响起了一阵低笑。
秦晚站在闻人语身后,眉头瞬间皱紧,刚要开口,被闻人语抬手制止。
闻人语晃了晃杯子里的冰块。
“继续。”
马克笑了笑,似乎很满意闻人语的“虚心”。
“闻人小姐,你必须明白一个道理。原子世界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现在是比特的时代。”
他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我们在谈论互联网,谈论虚拟经济,谈论如何用代码改变世界。而你呢?还在纠结于那些笨重的、肮脏的、冒着黑烟的工厂。”
“你以为你买下的是产业链。”
马克把剩下的苹果核抛起,准确地扔进几米外的垃圾桶。
“其实你只是在给旧时代收尸。”
“你的成功,依赖的是信息差,是资本的暴力堆砌。但在硅谷,我们讲究的是‘破坏式创新’。你的那些工厂,在我们眼里,就像是马车夫在嘲笑汽车引擎的噪音。”
他说完,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周围的笑声更大了。
那些年轻的创业者们看着闻人语,眼神里充满了优越感。他们觉得自己掌握了通往新世界的钥匙,而眼前这个女人,不过是个手里攥着旧船票的过客。
雷啸的拳头握紧了,指节发出爆鸣声。
闻人语却没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马克,看着他那张因为得意而微微泛红的脸。
“说完了?”
闻人语放下手里的苏打水。
“说完了。”
马克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扬起下巴。
“那就好。”
闻人语转过身,背对着马克,也背对着那些嘲笑的人群。
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一下。
两下。
在这一瞬间,她开启了【洞悉之眼】。
世界在她的视网膜上重组。
原本阳光明媚的草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无数线条和光点构成的数字世界。
闻人语抬起头,环视全场。
那些被人群簇拥着的“明星创业者”,那些正高谈阔论着“颠覆世界”的cEo们。
他们的头顶上,漂浮着一条条金色的线。
乍一看,金光璀璨,耀眼夺目。
但闻人语眯起了眼睛。
那是虚的。
那些金线像是由无数个肥皂泡堆砌起来的,表面流光溢彩,内部却空空如也。
它们在颤抖。
每一次微风吹过,那些金色的泡沫就会破碎一部分,化作虚无的烟尘。
特别是马克·库珀。
他头顶的那条命脉线,看起来最粗壮,但颜色却是一种病态的浮金。根基处已经出现了断裂的纹路,像是一棵被白蚁蛀空的枯树,随时都会轰然倒塌。
这就是所谓的“新经济”。
这就是所谓的“比特时代”。
一场彻头彻尾的资本狂欢,一场击鼓传花的骗局。
闻人语的目光越过这些人,投向草坪的角落。
那里有一棵巨大的橡树。
树荫下,摆着一张没人理会的折叠桌,上面放着几盒廉价的披萨和几罐可乐。
三个年轻人正围坐在那里。
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头发乱糟糟的,正对着一台厚重的笔记本电脑争论着什么。
没人看他们。
在这个衣香鬓影的聚会上,他们就像是误入天鹅群的丑小鸭。
但在闻人语的视野里。
那里正在发生一场核爆。
没有浮夸的金光,没有虚假的泡沫。
从那三个年轻人的头顶,升起的是一种纯粹的、凝实的、近乎透明的蓝色光芒。
那光芒坚硬如钻。
它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引力。周围那些飘散的金色数据流,一旦靠近这团蓝光,就会被瞬间吸纳、粉碎、重组。
那是秩序。
那是真正的未来。
那几条蓝色的命脉线纠缠在一起,向上生长,刺破了虚伪的金色泡沫,直插云霄。
闻人语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认出了那张脸。
那个正在啃披萨边角、满脸雀斑的年轻人。
埃隆。
还有他对面那个眼神阴郁、正在飞快敲代码的彼得。
paypal黑帮。
未来硅谷真正的教父,特斯拉、Spacex、palantir的缔造者。
现在的他们,还只是几个被主流Vc拒之门外的怪胎,正在为几万美金的服务器费用发愁。
闻人语收回了目光。
她关掉了【洞悉之眼】。
那种令人眩晕的数据流消失了,世界重新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马克依然站在她身后,等着看她恼羞成怒,或者灰溜溜地离开。
“闻人小姐?”
马克见她不说话,又往前走了一步,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如果你想学习怎么投资互联网,我可以给你推荐几本书。虽然对你来说可能有点深奥,但……”
“让开。”
闻人语突然开口。
马克愣了一下。
“什么?”
闻人语转过身。
她没有看马克的眼睛,而是看着他的肩膀,仿佛那里落了一层看不见的灰尘。
“你挡着我的路了。”
闻人语伸手,像是拨开一根挡路的树枝一样,把这位硅谷的大佬拨到一边。
动作轻描淡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马克踉跄了一步,差点撞翻身后的酒桌。
“你……”
他刚要发作。
闻人语已经从他身边走过。
她一边走,一边整理了一下袖口,声音平稳,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你刚才说,我在给旧时代收尸?”
闻人语停下脚步,侧过头,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不。”
“我是在给你们收尸。”
“好自为之吧,活在泡沫里的人。”
说完,她再也没有看这些所谓的精英一眼。
在几百双错愕的目光注视下,闻人语踩着草坪,径直走向了角落里那棵橡树。
走向了那几个正在分食冷披萨的年轻人。
阳光洒在她的背影上。
她就像是一个穿越了时空的先知,穿过满地的荒谬与虚妄,走向了唯一真实的未来。
雷啸和秦晚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马克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看着闻人语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个角落。
“疯子。”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放着我们这些顶级项目不投,跑去跟那几个做电子钱包的穷鬼混在一起?简直是不可理喻!”
周围的人也纷纷摇头,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这就是亚洲资本的眼光?”
“看来托马斯说得对,她就是个拿着支票簿的野蛮人,根本不懂硅谷。”
嘲笑声在风中飘散。
橡树下。
埃隆正抓着一块披萨,唾沫横飞地讲着他对在线支付的构想。
“我们要建立一个基于电子邮件的支付系统!不需要银行,不需要信用卡,只要有网,资金就能像水一样流动!”
他对面的彼得皱着眉。
“想法是好的,但是埃隆,服务器太贵了。我们的种子轮资金已经烧光了,如果这周再拿不到投资,我们就得去睡大街。”
“那就去睡大街!”
埃隆把披萨皮扔在地上。
“反正我是不会把股份贱卖给那些只知道看财报的蠢猪Vc的!他们根本不懂我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
一道阴影投了下来,遮住了他们头顶的阳光。
三个年轻人同时抬起头。
他们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晚礼服的东方女人,正站在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逆着光,看不清她的表情。
只能看到她脖子上那颗璀璨的钻石项链,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彼得警惕地合上电脑。
“你是谁?如果是来推销信用卡的,请回吧,我们没钱。”
闻人语没有说话。
她拉开一把折叠椅,在满是油污的桌边坐下。
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参加皇室的晚宴。
她伸出手,从桌上的披萨盒里拿起一块看起来还算完整的披萨。
“这就是你们的午餐?”
闻人语看着手里那块干瘪的面饼。
“不。”
埃隆梗着脖子。
“这是我们的燃料。”
闻人语笑了。
她咬了一口披萨。
味道很差,又冷又硬,只有劣质番茄酱的酸味。
但她嚼得很认真,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味道不错。”
闻人语咽下披萨,抽出纸巾擦了擦手。
“有野心的味道。”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这三张年轻而稚嫩的脸。
“刚才那个穿高领毛衣的人说,你们是穷鬼。”
三个年轻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他说得对。”
闻人语从秦晚手里拿过支票簿。
“你们现在的确是穷鬼。”
她拔出钢笔,笔尖在支票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但我不讨厌穷鬼。”
“我讨厌的是那些坐在金山上,却看不见太阳的瞎子。”
“嘶——”
闻人语撕下一张支票,两根手指夹着,轻轻放在那台满是指纹的笔记本电脑上。
“一千万。”
“美金。”
埃隆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彼得的手抖了一下,差点把电脑碰掉。
第三个年轻人手里的可乐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褐色的液体流了一地。
“这……这是什么意思?”
埃隆结结巴巴地问道,刚才那股狂傲的劲头瞬间消失了。
“天使轮。”
闻人语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我要你们30%的股份。”
“另外,我还有一个条件。”
她指了指远处那些还在推杯换盏的精英们。
“我要你们用这笔钱,造出一把枪。”
“一把能把那些高高在上的银行家、那些傲慢的Vc、那些旧世界的看门狗,全部干掉的枪。”
闻人语身体前倾,盯着埃隆的眼睛。
“告诉我,能不能做到?”
埃隆看着桌上那张薄薄的纸片。
上面的零多得让他眼晕。
但他听懂了闻人语话里的意思。
那种疯狂,那种破坏欲,那种想要把旧世界砸个稀巴烂的野心。
和他在无数个深夜里咆哮的梦想,一模一样。
埃隆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睛里燃烧着两团火。
“能。”
他抓起那张支票,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又像是抓住了一把尚方宝剑。
“给我半年时间。”
“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颠覆。”
闻人语站起身。
她拍了拍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很好。”
“秦晚,留下来帮他们处理法律文件。”
“雷啸,备车。”
闻人语转身离开。
这一次,她的脚步比来时更加轻快。
她不需要回头。
因为她知道,就在刚才,她亲手点燃了一根导火索。
这根导火索连接着的,是未来二十年全球金融科技的核弹。
当这颗核弹爆炸的时候。
今天在这个草坪上嘲笑她的每一个人,都会在冲击波中化为灰烬。
车上。
雷啸发动了引擎。
“老板,去哪?”
闻人语降下车窗,让风吹乱她的长发。
她看着窗外飞逝的硅谷风景。
那些玻璃幕墙的大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去沙山路。”
闻人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寒意。
“那个叫马克的,他的基石创投最近是不是在推一个叫webvan的生鲜电商项目?”
坐在副驾驶的秦晚翻看了一下资料。
“是的,老板。那是他们今年的明星项目,估值已经炒到了八亿美金。听说下个月就要Ipo了。”
“八亿?”
闻人语冷笑一声。
“做空它。”
“什么?”
秦晚愣了一下。
“老板,那个项目现在风头正劲,所有人都看好……”
“那是泡沫。”
闻人语闭上眼睛。
在她的脑海里,那条代表webvan的命脉线,已经断裂成了无数截。
前世的记忆告诉她,这是一家典型的烧钱公司,两年后就会破产,成为互联网泡沫破裂的标志性惨案。
“用我们所有的海外账户,加杠杆,做空。”
“我要让马克·库珀知道。”
“嘲笑工业时代的代价,是他付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