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韩芯科技大厦,地下三层。
中央实验室玻璃门紧闭。头顶的红色警示灯无声旋转,光芒扫过走廊里拥挤的人群。
一百二十名身穿白色防尘服的工程师堵在门口。没戴口罩,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为首的是首席工程师金斗焕。他头发花白,手里攥着那份刚发布的《股权置换公告》,纸张被捏得皱成一团。
“让开。”
朴东旭站在人群对面,提着银色金属手提箱,眼底是一夜未眠的乌青。
“不让。”金斗焕声音发紧,压抑着怒火,“朴东旭,你是韩芯的罪人。”
他抖开手里的公告。
“49%的股份,卖给中国人?就为了那个‘新世界资本’?韩芯不再是韩国的骄傲,我们成了资本的代工仔。”
金斗焕转身,看向身后的年轻工程师们。
“即刻起,韩芯全线停摆。我们不为一个不懂半导体的中国女人工作。”
“罢工!”
“退股!”
人群躁动,有人摘下胸牌摔在地上。
朴东旭没动,只是静静看着这些昔日同僚。
“骂完了?”
声音不大,但在封闭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他把手提箱放在地上,弹开锁扣。
朴东旭取出一片晶圆。
刚刚下线的12英寸晶圆,在白炽灯下折射出精密的光泽。
“今早五点,三号线跑出来的首批样品。”
朴东旭举起晶圆:“3d NANd,堆叠层数,256层。”
走廊里的噪杂戛然而止。
金斗焕瞳孔一缩,本能反驳:“不可能。现有技术极限是128层,散热是死结,超过这个数底层晶格就会热崩塌。这是物理铁律。”
“你说得对。”朴东旭往前一步,“我打破不了物理学。”
他把晶圆递过去。
“但有人能。”
“金老师,去测。测读写,测发热,测良品率。”
金斗焕盯着那片晶圆,职业习惯让他伸出了手。指尖触碰边缘,冰凉。
“开门。”金斗焕沉着脸下令。
……
十分钟后。
测试台前死一般安静。
示波器的绿色波浪线剧烈跳动,屏幕数据飞速刷新。金斗焕贴在显微镜目镜上,背后的防尘服被汗水浸透。
“良品率……99.8%。”
旁边的测试员念出数字,嗓音干涩。
“写入速度提升三倍。发热量……降低40%。”
金斗焕猛地抬头,一把抓过测试报告。
“氧化铝介质层换成了铪基材料?这种晶格排列……”
他转身盯着朴东旭,眼神像是在看怪物:“谁设计的?这种结构至少领先业界十年。三星、海力士、英特尔都做不到。”
朴东旭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U盘,放在实验台上。
“闻人小姐送的见面礼。”
“她说,这是‘垃圾’。”
“垃圾?”金斗焕愣住。
“对。她说这种级别的技术,她还有一箱子。”
实验室里一片死寂。
一百二十个工程师盯着那个廉价的塑料U盘。
愤怒和傲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技术饥渴。在绝对的技术代差面前,所谓的自尊心毫无意义。
金斗焕手里的报告滑落。这位干了一辈子半导体的老专家,双手撑住实验台,指节发白。
“我们……是在跟什么人作对。”
朴东旭走过去:“金老师,还罢工吗?”
金斗焕深吸一口气,突然转身冲着发呆的工程师们吼道:
“都愣着干什么!开机!全部开机!”
“把这组数据吃透!生产线跑满!今晚做不出成品,谁也别想回家!”
“是!”
实验室里人影晃动,那是对技术的本能追逐。
……
顶层,社长办公室。
崔振浩站在落地窗前,目送新世界资本的黑色轿车驶离。
桌上内线电话响起。
“社长,”朴东旭的声音透着疲惫与亢奋,“搞定了。金斗焕在改写光刻机参数,他说今晚睡在实验室。”
“知道了。”
挂断电话,崔振浩拨通了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两声后接通。
“闻人小姐,我是崔振浩。”
电话那头只有翻书声。
“说。”
“技术团队安抚好了。他们对您提供的技术没有任何异议,甚至……很狂热。”
“嗯。”闻人语语气平淡,“既然家里打扫干净了,准备迎接客人。”
“客人?”
“敌人。”书页合上的声音传来,“韩芯股价涨停,有些人坐不住了。腾出产能,明天我有新订单。”
“订单?”
“对。我要你们造一样东西。不是内存,是子弹。”
电话挂断。
崔振浩握着听筒,背脊发凉。
那个女人买下韩芯不是为了赚钱。她在组装一台战争机器,韩芯只是弹夹。
……
首尔,四季酒店,总统套房。
大卫·米勒看着地毯上摔碎的明代瓷瓶,胸口剧烈起伏。
“废物。”
他指着面前的分析师团队。
“一夜之间,256层堆叠,良品率99%。你们不是说散热问题三年内无解吗?现在这是什么?”
大卫抓起平板电脑,屏幕上韩芯的股价直线上升。
高盛的空单爆仓。十亿美金,开盘半小时内蒸发。
戴眼镜的技术顾问低声开口:“老板,我们分析了参数。那种晶格结构……不像现有的技术路线。没有试错,没有迭代,直接就是终极形态。”
“这背后一定有顶级实验室支持。”
“顶级实验室?”大卫冷笑,看向窗外,“除了五角大楼和硅谷,哪还有顶级实验室?”
手机响了。加密号码,来自纽约总部。
大卫调整呼吸,接起:“我是大卫。”
“停止做空。”电话那头是董事会主席苍老的声音。
“可是……”
“没有可是。情报显示,闻人语买了去荷兰的机票。”
“荷兰?”大卫瞳孔收缩。
阿斯麦(ASmL)。光刻机。
“她有了日本的镜头,韩国的存储,德国的光刻胶。现在,她要去拿最后一块拼图。”
电话那头停顿片刻。
“大卫,拦住她。不惜一切代价。如果让她拿到光刻机,这盘棋我们就输了。”
“嘟——”
大卫握着手机,眼神里的愤怒散去,变成了猎人的阴冷。
“荷兰……”
他拿起外套大步出门。
“备车,去机场。”
……
仁川国际机场,VIp候机室。
闻人语端着黑咖啡,雷啸立在身后。方辰敲击着键盘。
“老板,鱼咬钩了。”
方辰推了推眼镜:“大卫·米勒的私人飞机申请了航线,目的地阿姆斯特丹。起飞时间两小时后。”
闻人语吹了吹杯中热气:“比预想的慢。”
“陆云帆那边怎么样?”
“到了。”方辰切出监控。画面里,陆云帆穿着外卖员制服,骑着自行车在阿斯麦总部外转悠。
“他在踩点。”
闻人语放下杯子:“告诉他,别只盯着大门。有时候后门才是正路。”
登机广播响起。
闻人语起身整理衣领。
“韩芯只是开胃菜。到了欧洲,才是正餐。”
雷啸提起行李箱:“老板,这次要动粗吗?”
闻人语回头看了一眼首尔方向。
“不用。”
她向登机口走去。
“这次,我们讲道理。用物理学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