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光纹缓缓升起，像一滴墨落入清水，慢慢晕开。陈星燃盯着那道微弱的光，手指悬在解锁键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
夏洛璃坐他旁边，膝盖抵着茶几边缘，手里还攥着那枚棒棒糖吊坠。她没说话，只是把头微微偏向他那边，发丝蹭到他卫衣的帽子边沿。
“它又动了。”她说。
陈星燃点头，“嗯。”
不是系统第一次异常，但这次不一样。以往弹通知都干脆利落，金色边框一闪，灵感值到账、新剧本预演上线，清清楚楚。可现在，界面安静得反常，只有底部那圈光纹一圈圈往上爬，像是某种启动前的呼吸节奏。
他试着心念一动，想切到往常的综艺预演频道——没反应。
再试技能商城——页面灰着，连“写作精通LV3”那个熟悉的图标都看不见了。
“坏了？”夏洛璃歪头看他。
“不像。”他眯眼，“更像是……升级。”
“系统还会升级？”她挑眉，“你不是说它从绑定那天起就没变过样？”
“以前是没变。”他舔了下嘴唇，舌尖碰到空糖纸残留的甜味，“但现在看来，它可能也在等一个时机。”
“等什么？”
“等我们说它是工具的那一刻。”他低笑一声，“你说它可能想证明自己不止如此。”
夏洛璃愣了下，随即轻哼：“结果你还真信了？”
“不信能怎么办？”他耸肩，“它不听指令了。”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里有种说不清的紧绷感。刚才还在聊怎么反击抹黑、怎么用客户故事做短片，转眼间，最大的变量变成了他们最依赖的东西。
陈星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不再强行操作，而是心里默念：你想让我看什么？
刹那间，光纹猛地暴涨，瞬间填满整个屏幕。
左侧画面浮现一行字：【跨次元直播·首播预载】
右侧跳出倒计时：00:00:30
数字开始跳动。
十秒后，夏洛璃伸手按住他手腕：“等等，要不要录下来？万一这玩意只能看一次呢。”
“来不及。”他说，“而且它要是不想让你录，摄像头打不开。”
话音刚落，倒计时归零。
画面亮起。
不是熟悉的综艺舞台，也不是爆款小说封面预告，而是一片废墟般的秀场。金属支架扭曲断裂，投影幕布半塌，地面裂开缝隙，露出底下错综复杂的电路管线。
镜头推进，两个身影站在中央。
男的穿着黑色战术装甲，肩部有数据接口闪烁蓝光，手里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装置，像枪，又像扫描仪。他抬头时，刘海掀开一角——是陈星燃的脸，但眼神冷得不像他自己。
对面站着的女人披着破损的改良汉服裙，袖口绣着褪色的糖纸图案。她手里捏着一枚吊坠，核心处裂开一道缝，电流传导似的闪着红光。
是夏洛璃。
“你偷走了我的灵感。”她的声音通过系统传出来，平静得可怕，“也毁了我的人生。”
战术装甲里的陈星燃没动，只说了一句：“我只是把它变成了该有的样子。”
弹幕忽然刷过几条留言：
“宿命对决终于来了！”
“#a世界线崩坏进度97%”
“打起来！别光说！”
紧接着，虚拟打赏图标飘过——一团火焰状的特效砸进榜单，标注“观众·x-7”送出。
夏洛璃猛地抽气，一把抢过手机：“这是哪？这是什么时候？”
陈星燃盯着画面，喉结动了动：“不是未来……是另一个可能性。”
“什么意思？平行世界？”她快速滑动进度条，试图拖回开头，却发现无法回放。“不能暂停，也不能重播……我们在看实时发生的场景？”
“应该是。”他调出系统说明面板，在角落找到一行极小的文字：
【跨次元直播：可观察因关键选择分歧而衍生的平行世界轨迹，非必然结局，仅为可能性映射】
他念出来，声音有点哑。
夏洛璃盯着那行字看了好久，忽然问：“如果我们也变成那样……是因为什么选择？”
陈星燃没答。
他知道答案可能有很多——如果当初没帮她改设计稿漏洞；如果他在星耀挖角时答应合作；如果他一直藏着系统，从不分享任何想法……
但最危险的那个岔路，或许是此刻正在走的这一条：把真实情绪做成内容，让私人记忆变成公共话题。
“他们怕的不是抄袭指控。”他喃喃，“是这种模式真的成功了。一旦大家发现真诚能赢，那些靠包装和流量吃饭的人就完了。”
夏洛璃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吊坠，指尖摩挲着表面那颗小小的糖形金属片。
“可在这个世界里，我恨你。”她说，“因为你‘优化’了我的设计，然后拿去量产，成了行业标准。而我，成了被时代淘汰的原作者。”
“所以系统让我们看到这个。”陈星燃盯着屏幕上那对对峙的身影，“提醒我们，哪怕初衷是对的，走偏一步，结果也可能彻底翻盘。”
客厅陷入沉默。
窗外的城市依旧喧嚣，楼下便利店刚换了新的一批海报，促销标语亮得刺眼。屋里却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光。
过了好一会儿，夏洛璃忽然开口：“那下一个世界，能不能看看我们老了的样子？”
陈星燃侧头看她。
“七十岁，头发全白了，还在为一条裙摆弧度吵架。”她扯了扯嘴角，“或者一起瘫在沙发上，看你写完最后一集剧本，骂你结尾太仓促。”
他笑了下：“等我解锁‘长寿编剧’技能再说。”
“土味祝福收下了。”她白他一眼，把手机轻轻放回茶几中央。
两人都没关系统，也没继续点开其他频道。界面上只显示三个待激活的世界编号：#a、#β、#γ，像三扇未推开的门。
“不能随便进吧？”她问。
“肯定有代价。”他说，“灵感值不够，或者看多了影响现实判断，都有可能。”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看下一个？”
“不急。”他靠回沙发，“先处理眼前的事。电影延期的事还得跟发行方谈，你的短片脚本我也得搭个框架。”
“你就这点厉害。”她瞥他，“不管看到多离谱的画面，都能马上回到现实解决问题。”
“因为我记得。”他转了下手里的笔，“真正重要的不是别人怎么活，是我们怎么选。”
她没接话，只是悄悄把手伸过去，和他的手指勾了一下。
就在这时，系统界面突然轻微震动。
#a 编号亮起，自动加载。
画面切换。
依旧是那个废墟秀场，但时间似乎往前拨了几分钟。年轻的夏洛璃正站在t台尽头，手里拿着初版吊坠原型，脸上带着笑。台下坐着一群评审，有人鼓掌，有人皱眉。
镜头扫过观众席，一名戴眼镜的男人正在记录评分，西装内袋露出一角文件，标题隐约可见：“情感价值量化模型提案”。
陈星燃瞳孔一缩。
那是他自己的笔迹。
“这是……我写的方案？”他低声说，“但我从来没提过这种东西。”
夏洛璃盯着那个男人：“你在那个世界，加入了星耀？还是别的组织？”
“不确定。”他摇头，“但很明显，我把‘情绪共鸣’当成了可以复制的数据模型，而不是需要守护的东西。”
画面中，评审团宣布结果：作品极具创新性，但“缺乏商业转化路径”，不予通过。
夏洛璃的表情从期待变成僵硬。
下一秒，镜头切回对峙现场。
一切都说得通了。
因为一次失败，她封闭自我；因为他选择了效率而非初心，技术吞噬了温度。两个曾经互相支撑的人，最终站在对立面。
陈星燃伸手按住屏幕，想关掉。
可就在指尖触碰的瞬间，画中那个穿战术装甲的“他”忽然抬头，目光直直望向镜头——仿佛看到了这边的自己。
两双眼睛，在不同世界里交汇。
陈星燃的手停在半空。
夏洛璃抓住他的胳膊：“别看了。”
他没动。
“陈星燃。”她加重语气，“这不是你。”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终于退出直播界面。
系统恢复静默，光纹沉回底部，像潮水退去。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他把手机推远一点，揉了揉太阳穴。
“以后每次看之前，咱们得定个规则。”他说，“比如，不准一个人偷偷看，不准连续超过两次，还有——”
“还有，看到不好的画面，必须立刻拉对方一把。”她接上。
“对。”
她靠在他肩上，轻声说：“刚才那个世界，其实差一点就能不一样。只要有人肯说一句‘这个设计很动人’，就够了。”
“所以我们现在做的事。”他看着桌上的素描本，“就是在给别人那句‘够了’。”
门外传来电梯到达的提示音，接着是走廊脚步声由远及近。
周小胖的声音隔着门响起来：“哥！姐！我带宵夜来了！听说你们要搞大事情？”
陈星燃看了眼手机，屏幕黑着，但底部那道光纹仍在缓慢流动，像一颗尚未停歇的心跳。
他伸手摸了摸背包侧袋，抽出一颗草莓味棒棒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开的时候，他对夏洛璃说：
“下次打开之前，先吃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