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林那句关于“真正的对手”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中的最后一粒石子,彻底点燃了忘川心中压抑到极致的虚无意志。
他不再言语,也不需要言语。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执念、所有对父母安危的担忧,以及对符林这个玩弄存在、践踏羁绊之人的滔天杀意,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最为纯粹、最为冰冷的虚无之力,灌注于手中的“无”。
嗡——!!!
当忘川决定发动第九魂技的瞬间,周遭本就死寂到令人窒息的黑白世界,发生了更加诡异的变化。
绝对的静止!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扼住了这片天地的咽喉!
空气不再流动,尘埃凝固在空中,千道流艰难维持的护体圣光如同被冻结的金色琥珀,连光芒的闪烁都停止了!
远处,本就重伤虚弱、被虚无领域压制得几乎失去意识的光翎斗罗,更是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影像,他捂着肩膀的姿势、脸上残留的痛苦和恐惧,乃至伤口中渗出的一滴血珠,都诡异地悬停在了半空,彻底失去了时间的维度!
整个战场,除了忘川和被他意志锁定的符林,只剩下千道流那顽强到不可思议的极限斗罗意识,还在极其微弱地、如同风中残烛般感知着这片凝固的绝望。
这不是简单的空间禁锢,这是对“变化”本身的否定!是“动”的概念被强行抹除!
符林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金丝眼镜的镜片上,幽蓝色的数据流疯狂倾泻,速度快到几乎要溢出镜框!
他那双总是带着玩味和算计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痴迷的专注和一种深不见底的凝重。
他知道,在这锁定存在本源、否定一切可能的终极奥义面前,任何形式的躲避、防御、乃至他那赖以生存的“闭环转移”,都失去了意义。
他放弃了所有无谓的挣扎,甚至主动收敛了自身散发的一切能量波动和存在感,如同一个最纯粹、最专注的观察者。
他将所有的“计算力”都集中在了忘川身上,集中在那柄名为“无”的刀上,集中在忘川体内那股正在以几何级数攀升、即将达到某个临界点的毁灭力量上!
“来了……”符林无声地低语,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份意识,都化为了最精密的传感器,贪婪地、不顾一切地捕捉着忘川发动第九魂技的每一个细微征兆,分析着那即将颠覆他认知的力量运转方式。
第九魂技——永寂归墟·心痕断灭!
忘川动了。或者说,他“存在”的状态发生了本质的跃迁。
他缓缓抬起握着“无”的右手,动作看似缓慢,却仿佛承载着整个宇宙的沉重。刀身不再是扭曲的暗影,也不再是半透明的虚无之刃,而是……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存在”本身被高度凝聚、压缩、纯化到了超越视觉感知的维度!
那柄刀,或者说忘川持刀的“概念”,化作了一个纯粹的、不可名状的“点”——一个吞噬一切光、一切信息、一切“意义”的绝对奇点!
与此同时,忘川的双眸彻底化为两轮吞噬万物的微型黑洞,深不见底,没有一丝光亮。
他周身燃烧起一种无形的“火焰”——那不是能量的释放,而是“存在”本身的燃烧!
他自身的生命气息、魂力波动、乃至构成他血肉灵魂的粒子所携带的“信息熵”,都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被点燃、被消耗,化为驱动这终极一击的燃料!
代价!巨大的代价!
发动这招的瞬间,忘川就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仿佛站在了万丈深渊的边缘。
他的生命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灵魂深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并非物理的疼痛,而是“自我”这个概念被强行剥离、投入熔炉的虚无之痛!
他强悍无比、足以硬撼极限斗罗攻击的丰饶体魄,此刻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皮肤表面悄然浮现出细密的、如同瓷器即将碎裂般的灰暗裂纹!
这一击,是在消耗他的“存在”本源!
但忘川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有一种冻结时空的决绝。
他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存在,都凝聚于那“无”所化的奇点之上,锁定了前方那个优雅的、如同标本般静止的符林。
斩!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爆发。
忘川只是做了一个最简单的挥刀动作。
那个凝聚了忘川“存在”本源的奇点,沿着一条无法理解的轨迹,无声无息地“移动”了。
它“穿过”了凝固的空间,“掠过”了冻结的时间。
然后,“接触”到了符林。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没有能量冲击波。
符林的身体,从被奇点“接触”到的那一点开始,发生了最为诡异的变化。
不是碎裂,不是气化,不是分解。
是……抹除!
如同最高权限的管理员,在宇宙的数据库里,选中了名为“符林”的这条信息记录,然后,按下了彻底的、不可逆的删除键!
符林的身影,从接触点开始,如同被最高浓度的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凭空消失!
他的银发,他的金丝眼镜,他的西装风衣,他的血肉骨骼……构成他存在的一切物质、能量、信息、乃至烙印在空间和时间坐标上的痕迹,都在被一种绝对的力量,从最基础的层面上,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地……擦去!
这抹除并非瞬间完成,而是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过程”呈现。
符林甚至能在自己消失的过程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体如同数据流崩溃般消散,能“感觉”到自己与这个宇宙、与时间长河、与那个“未来符林”闭环的所有联系,都在被一根根、一条条、一片片地……切断、溶解、归于虚无!
他那双一直闪烁着数据流的眼睛,此刻终于流露出了超越理解的、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的……震撼!
“虚渊斗罗冕下……” 符林的声音直接在凝固的时空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而非自己的消亡,“您这一招……的确……强大得超乎想象……”
他“看”着自己已经消失到胸口以下的身体,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只有纯粹的“观测”与“认知”:
“我能感知到……不仅仅是构成我这个‘个体’的物质与能量在消散……我的过去……我诞生于哪个实验室的哪个培养槽……我经历过的每一个宇宙……每一次实验……留下的每一个数据”
“……甚至是我那引以为傲的‘闭环’……它在时间长河上游锚定的那个‘赐福点’……在下游建立的‘未来节点’……所有因果的丝线……正在被您这股力量……一根根……根绝……”
符林那仅存的、正在快速消散的头颅,似乎“望向”忘川的方向,眼中最后的数据流如同回光返照般疯狂闪烁:
“不可思议……我能感觉到……这股力量的本质……它甚至能……触及法则本身!如果您愿意……付出更大的代价……它可以……抹去这片天空下的‘重力法则’……让大陆分崩离析……可以抹去‘元素法则’……让火焰熄灭、水流凝固……甚至可以……抹去构成这个位面基础的‘空间维度’”
“……让世界像一张被揉碎的纸……坍缩进永恒的混沌……这是……对‘存在’本身的终极否定……是……‘归墟’的真意……”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广播:
“很……彻底……虚渊冕下……您的决心……和力量……都让我……叹为观止……”
然而,就在他的头颅也即将彻底消散的前一瞬,符林的嘴角,那抹公式化的、属于“符林”的、仿佛刻在存在本质里的笑容,竟然……再次浮现!
“但是……” 那笑容带着一种洞悉宿命的诡异,“我……并不认为……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不仅是因为……我对我自身‘闭环’……那超越时间逻辑的……顽强……有着……绝对的……信心……”
符林那即将彻底消散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最后的话语如同诅咒,又如同预言,直接烙印在这片被静止的时空,烙印在忘川的意识深处:
“更是因为……对……‘均衡’……的……信任……”
“祂……不会……放任……您这样一个……行走于‘虚无’……却能同时承载‘丰饶’……存在本身……就是对既定‘均衡’……最大威胁的人……永远……逍遥……”
“您可以……想象……在您抹去我的……这个‘节点’之后……为了重新……‘制衡’……为了修复……您扰动……带来的……‘变量风暴’……”
“也许……很快……就会出现……比‘符林’……更强大……更古老……更……不可理喻的……‘敌人’呢?”
“也许……在‘均衡’……那无处不在……的伟力……拨弄下……我这个被您……抹去的……‘错误’……又会在……未来的……某个……‘必然’时刻……以某种您……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加载’……回来呢?”
符林最后的笑容彻底凝固、定格,然后如同风化的沙雕,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绝对静止的虚无之中。
“……不过……现在……”
“……我……要……退场了……”
“……真是一次……可怕的……体验……”
“……祝……我们……下次……见面……愉快……”
嗡……
随着符林最后一丝存在痕迹的彻底消失,那片被强行静止的时空,仿佛失去了支撑的基点,猛地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悬停的尘埃簌簌落下,冻结的金色圣光重新开始闪烁!时间,恢复了流淌!
“噗——!!!” 千道流猛地喷出一大口金色的鲜血,身体剧烈摇晃,再也无法维持飞行,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从空中坠落,重重砸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激起一片烟尘。
他挣扎着抬起头,望向忘川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极其重要、极其关键的东西……但任凭他如何回忆,脑海中只有一片空白。
远处,被静止的光翎斗罗也恢复了意识,他茫然地看着自己血流如注、虚无化的肩膀,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他环顾四周,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看着重伤坠地的千道流,看着远处那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玄衣男子……他同样感到一种强烈的违和感,仿佛有一段至关重要的记忆被硬生生挖走了。
是什么?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感觉……好像和那个男人战斗的,不止大供奉和自己?
不止是他们。
整个武魂城,整个斗罗大陆上,所有曾经接触过、听说过“符林”这个名字的人,无论是教皇比比东、长老殿的供奉、武魂殿的执事、还是某个角落的平民……
在这一刻,他们脑海中关于“符林”的所有记忆、所有印象、所有与之相关的信息,都如同被投入强酸的雪花,无声无息地溶解、消失,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符林”这个名字,连同他存在过的所有证据——他参与过的实验数据、他留下的只言片语、他在武魂殿的档案记录、他出现过的空间坐标残留……一切的一切,都从这个世界的“存在”层面,被彻底、干净地抹除了!
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只有一个人例外。
噗通!
战场中心,忘川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再也无法维持站立,单膝重重跪倒在地!
“无”脱手落下,斜插在他面前的地面上,刀身上的扭曲光泽黯淡到了极点,仿佛也耗尽了力量。
“咳……咳咳……” 忘川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伴随着喷溅而出的、带着灰暗光点的鲜血。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皮肤上那细密的灰暗裂纹变得更加清晰,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
他身上的气息,虚弱到了极点,不再是之前那种深不可测的威压,而是一种……仿佛随时会消散于风中的飘渺感。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沉重,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灵魂深处传来难以忍受的枯竭和疲惫。
这种虚弱,不是魂力的耗尽,而是“存在”本身的透支!是生命本源和灵魂本质的严重亏损!
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符林消失的地方。
那里空空如也,连一丝能量残留、一点空间波动都没有留下,干净得如同被最高效的清洁剂反复擦拭过。
忘川的嘴角,艰难地勾起一抹极其微弱的、带着无尽疲惫和一丝复杂情绪的弧度。他看着那片空无,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微弱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或许吧……符林……”
“……但现在……”
“……只有我知道……”
“……你存在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