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丫头!真是活腻歪了!”
老太太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不知死活、不知廉耻的东西!”
她眼中再无平日的温和,只剩下冰冷的寒光,直直地望着前方,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个令她震怒的身影。
老太太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心中涌动着顷刻的决断狠意。
她转向莺哥,声音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冷酷:“这件事,不能脏了明玥的手,更不能玷污了明玥的名声。”
她朝莺哥招了招手,“莺哥,你过来。”
莺哥连忙俯身低头,将耳朵凑近。
老太太用极低的声音,细细吩咐了一番。
莺哥凝神听着,初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诧,随即化为了然。
最后莺哥重重点头,神色肃穆:“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办,绝不敢耽误。”
莺哥领了命,一刻也不敢停留,立刻转身出了荣寿堂,自去寻那可靠又口风紧的人,依着老太太的计策行事。
几天之后,揽月轩后院那个每日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刷着马桶的身影,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自那以后,府里再也没有人见过春桃。
春桃刚不见的那几天,揽月轩里不免有些窃窃私语。
“哎,你们发现没,后院刷马桶的,好像换了人?”
“是啊,好几天没见着春桃了。”
“怪事,她能去哪儿?难不成偷懒躲闲去了?”
“不能吧,她那个胆子……秋叶、冬梅可是盯着呢。”
揽月轩的下人们私下里议论,但也只是当个新鲜事儿说说。
一个刷马桶的粗使丫鬟,就像墙角的一粒灰尘,没了也就没了,谁也不会真正放在心上。
就连揽月轩里的秋叶、冬梅也不知道。
她们清楚地记得,前两天下午,春桃还在后院那个角落里,低着头刷洗着马桶,怎么突然就没了踪影?
两人私下嘀咕春桃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秋叶想起了莺哥询问,她气愤的如实说了。
难道是……
秋叶和冬梅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诧和一丝隐约的恐惧。
“你说……会不会是……”
秋叶压低了声音,话没说完。
冬梅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脸色发白,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警告:“主子们的事,咱们少打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她们心里都隐隐约约猜到了些什么,但这猜测太吓人,让她们脊背发凉。
是老太太亲自出手了吗?
就因为春桃做的没脸没皮的事?
她们不敢再往下想,只觉平日里大多时间待人温和的老太太,此刻竟透出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那慈爱模样下藏着的决断,如刀刃,悄无声息便斩断了祸根,直叫人背脊发紧,手心冒汗。
原来老太太对小辈的疼爱,是护短时从不多言,出手却这般干脆利落,连半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留。
这件事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在心底,两人不敢再提起,生怕隔墙有耳,引火烧身。
至于大小姐明玥,她也注意到那个碍眼的春桃不见了。
起初是有一丝诧异,但随即一想,心里便明白了。
这个府里最疼爱自己的就是母亲和祖母了。
前几天莺哥专门来传祖母的话,除了祖母,还有谁这般体贴,悄无声息地就替她把这个让她难堪的隐患给清除了?
至于春桃到底被弄到哪里去了,是打发到了那种地方,还是……
明玥不愿意深想,也没必要深想。
她只知道,祖母做事最是周全稳妥,绝不会留下任何话柄,更不会让她这个孙女沾染上一星半点的窝囊气。
想到这里,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对祖母充满了感激。
春桃的消失,起初还有一两个管事的婆子随口问过一句,被上面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下“做好自己的事,少管闲事”后,便也无人再问。
而这时,另一件大事吸引了林府所有人的注意力。
小少爷林景瑜的婚事临近了。
府里上上下下顿时忙碌起来。
采买婚庆用品、布置新房、准备宴席、发送请柬……人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大太太亲自操持,二太太更是操心忙碌,连老太太也时常过问,确保各项事宜都妥帖周到。
在这种一片喜庆和忙碌的氛围中,谁还会记得一个无亲无故,悄无声息消失的粗使丫鬟呢?
春桃这个名字,和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彻底被遗忘在了林府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
府里依旧井然有序,奴才们各司其职,主子们言笑晏晏,筹备着即将到来的喜事,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热闹。
春芽心里一直惦记着红杏和王户生的事。
这日得了空,她特意留下红杏说话,屋里就她们姐妹二人。
春芽拉着红杏的手,语气温和:“红杏,过完年,你是不是就满十八了?”
红杏点点头,心里隐约猜到春芽姐要说什么。
春芽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关切和坚持:“你总说要做个老姑娘守着我,这份心意姐姐知道。
可做姐姐的,却不能真由着你的性子,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
那日……我瞧着王户生王公子,似乎对你很有好感。
你跟姐姐说句实话,你觉得王公子这人如何?”
红杏心头猛地一跳,像被说中了心事,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云,赶紧低下了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心里确实对那位沉稳干练的王公子存着一丝好感,可一想到自己的出身,那点刚冒头的欢喜就被不安压了下去。
她声如蚊蚋:“王公子……他……他自然是极好的。
可是春芽姐……红杏的父母都是府里出身低微的奴仆。
我这样的身份,王公子那样有前程的人,怎么会看得上……”
春芽听了,不由得笑了,握紧她的手:“傻妹妹!你是我身边最得力、最忠心的人,见识和能力,比那些小门小户的小姐还要强上几分。
配那些个寻常富户、乡绅、小吏都是绰绰有余的。
更何况是王户生,如今他是在我父亲手下做事的皇庄管事。
只要你自己心里愿意,这件事,就包在姐姐身上。”
红杏听到这话,心里那块大石头落了地,又羞又喜,连忙站起身,对着春芽郑重地行了个礼:
“妹妹……妹妹的事,劳烦姐姐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