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州夜宴·玉簪疑
高宗十七年,汴州寒意浸骨,都督府内却暖意融融。都督萧彻刚平定淮西流民之乱,府中摆宴庆贺,廊下宫灯高悬,映得庭院里的腊梅愈发清丽。萧彻身着紫袍金带,端坐主位,身旁正妻柳氏一袭翟衣,珠钗环翠,眉眼间透着世家主母的端庄持重。
席上诸人,最惹眼的是萧彻的宠妾苏凝。她年方十四,着一身月白褙子,鬓边仅簪一支羊脂玉簪,肌肤胜雪,眉眼含情,端酒时步态轻盈,引得满座目光流连。按唐制,三品官员纳妾需年满十四、无婚史,苏凝是三个月前萧彻在江南巡查时所纳,据说出身书香门第,父母双亡,符合礼制,故而柳氏虽心存芥蒂,也未多言。
酒过三巡,萧彻兴起,让苏凝抚琴助兴。琴弦轻拨,一曲《梅花三弄》流转而出,音色清越,却在转折处隐隐带了丝急促。柳氏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她自幼受礼制熏陶,对音律书画颇有研究,听出苏凝的琴音里藏着几分慌乱,不似书香门第教养出的从容。
更让她起疑的是,苏凝抚琴时,手腕上的银镯滑落,露出一道浅浅的红痕,像是常年佩戴某种信物留下的印记。柳氏记得,江南女子若有婚约,常会佩戴鸳鸯络子,痕迹与此相似。而按礼制,有婚史者不得为妾,这苏凝的来历,怕是不简单。
宴至深夜,宾客散去。柳氏借口身子不适,让侍女青禾去苏凝的偏院“取安神香”,实则暗中叮嘱:“留意她房中是否有旧物,尤其是带字的文书或信物。”
青禾去了半炷香,匆匆返回,神色慌张地递上一枚小巧的竹牌:“夫人,这是在苏姑娘枕头下找到的,背面刻着‘阿蛮’二字,正面是个‘张’字印章。”
柳氏接过竹牌,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纹路——这是江南市井间常见的婚约信物,男子赠女子以竹牌,寓意“执手偕老”。她心头一沉,想起三个月前萧彻纳苏凝时,府中幕僚曾提及,江南张家是当地富商,其子不久前病逝,未婚妻却不知所踪。
“此事不可声张。”柳氏将竹牌藏入袖中,“都督刚立大功,府中若传出纳妾违规之事,恐被御史弹劾。你再去查,苏凝的贴身侍女是何人,从江南带来的衣物书籍,仔细翻看有无异常。”
次日,青禾带回了更惊人的消息:苏凝的贴身侍女竟是张家旧仆,而她箱底藏着一件绣着鸳鸯的红绫袄,衣角绣着“张门苏氏”四字——这是江南女子出嫁时的陪嫁袄子,绝非未嫁之女所有。更可疑的是,苏凝看似柔弱,却常在深夜独自练习握笔,笔下字迹遒劲,与她平日所写的娟秀小楷截然不同,倒像是男子的笔法。
柳氏正思忖间,府中参军匆匆来报:“夫人,都督在书房议事,说江南张家近日联名告官,称三个月前有不明人士掳走其儿媳苏氏,怀疑与逆党有关!”
逆党二字如惊雷炸响。柳氏猛地想起,萧彻平定的淮西流民之乱中,有一股残余势力勾结江南富商,意图谋反。苏凝若真是张家儿媳,为何会隐瞒身份嫁入都督府?她的目的,怕是冲着萧彻手中的淮西布防图来的!
当晚,柳氏借口商议家事,独自前往萧彻的书房。萧彻正对着地图沉思,见她进来,放下毛笔笑道:“夫人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柳氏取出竹牌与红绫袄,沉声道:“都督,苏凝身份有假。她并非无依无靠的孤女,而是江南张家的儿媳,有婚史在身,违背纳妾礼制。更可疑的是,她的字迹与逆党密信上的笔法相似,怕是逆党安插在府中的眼线!”
萧彻脸色一沉,拿起竹牌细看,指尖渐渐收紧:“难怪我总觉得她行事古怪,问及江南旧事时总是含糊其辞。我本以为是少女羞涩,没想到竟藏着如此心机。”他想起近日府中书房曾丢失过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书,当时只当是下人疏忽,如今想来,定是苏凝在暗中探查。
“都督,”柳氏语气凝重,“礼制不可违,逆党更不可留。但此事若贸然处置,恐打草惊蛇。不如将计就计,假意不知她的身份,再暗中布局,引出她背后的逆党。”
萧彻点头赞许,握住柳氏的手:“夫人深明大义,多亏了你细心。此事便按你说的办,我这就命人暗中监视苏凝的一举一动,待查明逆党巢穴,再一网打尽。”
夜色渐深,都督府的宫灯依旧明亮,却不知这看似平静的庭院里,一场关乎礼制与权谋的暗战,已然拉开序幕。苏凝房中,那支羊脂玉簪被放在案上,月光照在上面,泛着冷冽的光——她望着窗外的腊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发出三短一长的声响,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
而柳氏站在回廊上,望着苏凝偏院的方向,心中清楚:这场较量,不仅关乎都督府的声誉,更关乎汴州的安危,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汴州夜宴·逆谋破
三短一长的叩击声落定未久,苏凝房中便闪过一道黑影。萧彻与柳氏隐在回廊立柱后,借着宫灯余光看清来人——是府中负责洒扫的老仆,佝偻着背,手中却攥着一枚与苏凝竹牌纹路相似的铜符。
“逆党催得紧,三日后三更,需将淮西布防图送至城外破庙。”老仆声音沙哑,“若再拖延,你那卧病在床的母亲,可就活不成了。”
苏凝指尖颤抖,攥紧了案上的羊脂玉簪:“都督府守卫森严,布防图藏在书房暗格,我如何能得手?”
“萧彻近日对你宠信有加,昨日还带你去过书房,”老仆冷笑,“明日他与幕僚议事,书房无人值守,正是良机。若不成,你我都得死。”说罢,黑影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回廊上,柳氏眸色沉沉:“原来她是被家人胁迫。”
萧彻颔首,语气却未松缓:“即便有隐情,逆党谋逆之事属实,不可轻饶。明日我故意将‘布防图’放在书房明处,再派心腹暗中监视,看她如何行动。”
次日清晨,萧彻果然如往常般与苏凝温存片刻,随口道:“近日府中事忙,书房案上那卷文书,你帮我收至内室吧。”苏凝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忙应声“遵令”。
待萧彻与幕僚离府议事,苏凝果然直奔书房。案上果然放着一卷黄绸文书,封蜡上印着都督府的朱红大印。她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慌忙将文书塞进袖中,转身便要往外走。
“苏姑娘,这文书何等重要,你怎能擅自取走?”柳氏带着两名侍女,缓步出现在书房门口,语气平静却带着威压。
苏凝脸色煞白,袖中文书几乎要滑落:“夫人……我只是帮都督收拾,并无他意。”
“并无他意?”柳氏抬手,青禾呈上一枚铜符,正是昨夜老仆交给苏凝的那枚,“这逆党信物,你如何解释?还有张家婚约竹牌、陪嫁红绫袄,你隐瞒身份,潜入都督府,究竟是为了什么?”
层层质问下,苏凝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夫人饶命!我也是被逼无奈!”她抬手扯下鬓边玉簪,簪头中空,倒出一卷细如发丝的密信,“逆党掳走我母亲,逼我盗取布防图,若不从,便要杀了我们母女!”
萧彻此时从屏风后走出,神色凝重:“你可知这些逆党是何人?他们的巢穴在何处?”
“他们自称‘淮西义盟’,首领是前淮西节度使的部将王虎,”苏凝哽咽着,“巢穴在城外三十里的黑风寨,我母亲就被关在寨中地牢。他们说,拿到布防图后,便会在三日后起兵,攻打汴州城门!”
柳氏上前一步,扶起苏凝:“你若真心悔改,便带我们去黑风寨,救出你母亲,剿灭逆党。都督府可以既往不咎,还你自由。”
苏凝望着柳氏眼中的诚意,又看向萧彻沉凝的神色,重重叩首:“我愿带路!只求都督能救下我母亲!”
萧彻当即点兵:“你带一队人马,随苏凝去黑风寨营救老夫人;我带主力,直捣逆党巢穴,务必在三日前平定叛乱!”他转头看向柳氏,“府中之事,便托付给夫人了。若御史台有人问起,便说我奉旨巡查边境,切勿泄露实情。”
柳氏颔首:“都督放心,府中上下我会打理妥当,静候佳音。”
当日深夜,两支人马悄然出城。苏凝带路,轻车熟路避开黑风寨的暗哨,营救小队顺利潜入地牢,将奄奄一息的老夫人救出。而萧彻率领的主力,借着夜色掩护,对黑风寨发起突袭。逆党猝不及防,乱作一团,王虎试图顽抗,被萧彻一剑斩于马下。
三日后清晨,萧彻带着捷报返回都督府。此时,御史台果然派人参访,称听闻都督府纳妾违规,特来核查。柳氏早已备好文书,呈上苏凝的真实身份供词,以及逆党胁迫的证据,从容道:“苏姑娘本是受害之人,都督纳她入府,实为保护其性命,并非违规纳妾。如今逆党已平,苏姑娘愿削发为尼,青灯古佛伴余生,还请御史明察。”
御史核对证据,又见苏凝身着素衣,手持剃度文书,神色决绝,便不再追究,起身告辞:“都督夫妇深明大义,平定逆乱有功,下官自会向朝廷禀明。”
风波过后,都督府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苏凝在城郊尼庵落发,法号“了尘”。柳氏偶尔会派人送去衣物药品,两人再无见面,却都明白,那场关乎礼制、权谋与人性的暗战,终究以正义落幕。
萧彻立于书房,望着窗外重新绽放的腊梅,手中摩挲着那枚羊脂玉簪。柳氏走来,递上一杯热茶:“都督在想什么?”
“在想人心叵测,”萧彻轻叹,“也在想,若不是夫人细心,汴州恐怕已陷入战乱。”
柳氏微微一笑,眼底映着宫灯暖光:“都督信任,民妇只是尽己所能。如今逆党已除,汴州安宁,便是最好的结果。”
夜色渐浓,汴州城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映照着这方历经风波却依旧安稳的土地。而那枚玉簪,最终被柳氏收于妆奁深处,成为一段关乎忠诚、隐忍与救赎的往事见证。
长安宫夜·毒脉踪
次年腊月,长安宫城夜漏深沉,太极宫偏殿的烛火却亮如白昼。太医署的胡太医被内侍急促唤醒,赤足披衣便往宫中赶——三皇子李上金突发恶疾,上吐下泻,浑身抽搐,太医院一众太医束手无策,只能请这位擅长西域解毒之术的胡人太医前来一试。
胡太医名唤胡延,祖上是波斯移民,世代行医,传到他这辈已在大唐扎根三代。他年近五旬,须发微白,鼻梁高挺,眼眸是深邃的褐色,常年身着太医署的绯色官袍,腰间挂着一枚银质医针囊,行走间带着淡淡的药草香。他虽为胡人,却精通汉文经史,更得太医令赏识,是宫中少有的能自由出入各宫闱的外臣,连皇后武如意都曾赞他“医术通神,心细如发”。
赶到偏殿时,三皇子李上金已昏迷不醒,面色青黑,唇瓣发紫,气息微弱得几乎探不到。胡太医俯身,不顾内侍阻拦,直接握住李上金的手腕——指尖触及皮肤,只觉一片冰凉,脉象紊乱如乱丝,时而急促如鼓,时而微弱如游丝。
“取我的银针和解毒丹来!”胡太医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他从针囊里取出七枚银针,精准刺入李上金的百会、膻中、涌泉等七处穴位,动作快如闪电,一气呵成。片刻后,李上金喉间一动,吐出一口黑紫色的秽物,气息渐渐平稳了些。
胡太医捻起一点秽物,放在鼻尖轻嗅,又用银簪挑起少许,与随身携带的西域草药粉末混合——银簪瞬间变黑。“是‘牵机毒’,但掺了西域的‘醉仙藤’,毒性更烈,发作更快。”他脸色凝重,“寻常解毒药无用,需用天山雪莲、昆仑玉髓调配解药,且需在三个时辰内服用,否则皇子性命难保。”
殿内众人哗然。牵机毒是宫廷秘毒,醉仙藤更是罕见的西域毒物,两者混合,显然是有人蓄意谋害。皇后武如意闻讯赶来,一身紫衫霞帔,虽未施粉黛,却自带威严,沉声道:“胡太医,上金是陛下爱子,你若能救他,本宫赏你千金,赐你世袭罔替的爵位。”
胡太医躬身道:“皇后娘娘放心,臣这就去调配解药。但此毒调配复杂,需臣亲自去太医署药房取药,还请娘娘派心腹侍卫护送。”他深知,高宗年间宫闱争斗激烈,武如意与太子李弘、皇子们的矛盾暗流涌动,敢谋害皇子,背后势力定然不小,此行怕是危机四伏。
果然,刚出太极宫,行至朱雀大街,就见前方暗处冲出几名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刀,直取胡太医性命。护送的侍卫早有防备,立刻拔刀迎战。胡太医虽不懂武艺,却常年游历西域,习得一身闪避腾挪的技巧,他借着宫灯的掩护,钻进旁边的巷陌,黑衣人紧追不舍。
危急关头,一道黑影闪过,手持绣春刀,几招便击退了黑衣人。胡太医抬头一看,竟是大理寺评事沈砚之。“胡太医,深夜入宫,怎会遭人追杀?”沈砚之问道——他奉命追查贞观年间侯君集余党一案,今夜正是在附近巡查。
“三皇子中毒,臣需去太医署取药解毒,”胡太医喘息道,“此毒掺了西域醉仙藤,绝非寻常人能调配,臣怀疑与玄字阁有关。半年前韦氏旁支命案死者体内,也有相似毒素。”
沈砚之眸光一沉:“韦氏命案正是玄字阁所为,看来逆党余孽仍在作祟,还勾结了宫中势力。胡太医放心,臣送你去太医署,顺便查查这醉仙藤的来源。”
有沈砚之护送,胡太医顺利抵达太医署。他冲进药房,取出天山雪莲、昆仑玉髓等珍稀药材,连夜调配解药。沈砚之则在一旁查阅太医署的药材入库记录,发现半年前曾有一名波斯胡商送来一批醉仙藤,签收人竟是韦氏旁支的管家——而那位管家,正是韦氏命案的死者之一,且与侯君集当年的幕僚沾亲带故。
“线索指向玄字阁与宫中内奸勾结,”沈砚之沉声道,“胡太医,解药调配好后,你务必小心。如今武如意与东宫势力对峙,三皇子中毒,怕是有人想搅乱朝局,趁机夺权。”
胡太医点点头,将调配好的解药装入玉瓶,密封妥当:“臣明白。皇子安危为重,臣这就回宫。”
返回宫中时,天已蒙蒙亮。胡太医立刻将解药喂给李上金,半个时辰后,李上金缓缓睁开眼睛,面色渐渐恢复红润。皇后武如意大喜,当即下令重赏胡太医,却被他婉拒:“娘娘,臣只愿皇子平安,不求赏赐。但此事背后主谋不除,宫中恐难安宁,还请娘娘允许臣与大理寺联手调查,揪出逆党与内奸。”
武如意沉吟片刻,眼神锐利如刀:“好。本宫给你尚方宝剑,凡阻挠调查者,先斩后奏。沈评事,你全力配合胡太医,若能查出真凶,本宫奏请陛下,封你为御史中丞。”
胡太医退出偏殿,沈砚之早已在殿外等候。“胡太医,醉仙藤的来源已查明,”沈砚之递上一份卷宗,“那波斯胡商正是玄字阁的人,如今藏身于西市的波斯邸店,且与宫中一名宦官有频繁往来。我们即刻动身,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甚至牵扯出侯君集余党隐藏的更大阴谋。”
胡太医握紧手中的医针囊,眸色坚定。他本只想行医救人,却不料卷入这场宫闱权斗与逆党谋逆的漩涡之中。但医者仁心,更兼大唐安危,他不能退缩——这高宗年间的长安宫城,夜色虽浓,却困不住他查明真相的决心,更挡不住他身为医者的责任与担当。
长安宫夜·毒脉踪(高宗上元二年版)
西市的晨雾尚未散尽,波斯邸店的琉璃门紧闭着,门楣上悬挂的波斯锦幡在寒风中微微晃动。胡延与沈砚之刚至巷口,就见两名身着青色公服的男子正守在门口,腰间挂着“汴州都督府”的铜符,袖口露出半截药箱系带——正是都督府医官的制式。
“胡太医、沈评事,我家博士在此等候多时。”左侧男子上前拱手,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恭敬。
沈砚之眸色一沉:“汴州都督府的医药博士,为何会出现在长安西市?”按唐制,中都督府设医药博士1人、医学生15人,专司疫病防治与基础医疗,若无调令,不得擅自离境。
邸店门“吱呀”打开,一名年约四十的文士走出,身着月白长衫,腰间挂着药囊,正是汴州都督府医药博士秦默。他见到胡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胡兄,久仰西域解毒之术,今日特来请教。”
“请教?”胡延冷笑,“秦博士擅离汴州,与玄字阁的波斯胡商私会,怕是想请教‘醉仙藤’的用毒之法吧?”他从袖中取出银簪,上面仍残留着黑紫色的毒迹,“三皇子体内的毒素,掺了醉仙藤,而这毒物的入库记录,恰与你府中去年申领的‘西域药材’清单吻合。”
秦默脸色骤变,后退半步,巷口突然涌出十余名黑衣人与数名身着布衣的少年——那些少年面色惶恐,腰间系着汴州都督府医学生的布牌。“按中都督府规制,你麾下有十五名医学生,”沈砚之拔出绣春刀,“这些孩子,怕是被你胁迫着采集醉仙藤,炼制毒物吧?”
“是玄字阁逼我的!”秦默嘶吼着后退,“他们掳走了我的医学生,说若不帮他们炼制牵机毒与醉仙藤的混合毒物,就杀了这些孩子!”他指向一名面带泪痕的少年,“你问他们,是不是这样!”
那少年颤声道:“博士也是无奈,玄字阁的人说,这毒物是要送进宫里……害一位皇子。”
胡延心头一震:“送进宫里?是谁指使你们对接宫中?”
话音未落,波斯邸店内突然射出数支弩箭,为首的波斯胡商手持弯刀冲出,身后跟着几名黑衣蒙面人:“秦默,事到如今,何必再装模作样!”他目光扫过秦默,“你帮我们炼制毒物,我们帮你拿到侯君集密函中关于高昌玉珏的记载——那玉珏不仅藏着宝藏,还记载着西域不传的解毒术,你不是一直想要吗?”
秦默脸色惨白,从怀中掏出一卷绢纸:“我只想要救回学生!这是玄字阁给我的‘密函残页’,上面说玉珏与醉仙藤的解药同源,需用玉珏中的龙气才能彻底解毒。”
胡延接过绢纸,上面的字迹正是侯君集的隶书,记载着“高昌玉珏藏西域解毒秘要,与醉仙藤相生相克”。他突然想起三皇子体内的毒素虽被暂时压制,却仍有残余,看来唯有找到玉珏,才能彻底根治。
“拿下他们!”沈砚之挥刀上前,绣春刀与弯刀碰撞出火花。胡延则护住医学生,从针囊取出银针,精准刺入两名黑衣人的穴位,瞬间制住他们的动作。秦默见状,也拔出药囊中的短刀,与医学生们一同迎战:“今日便赎我纵容之罪!”
巷战一触即发,波斯胡商见势不妙,转身想逃,却被胡延甩出的药粉迷了双眼。沈砚之趁机上前,一刀架在他脖颈上:“说!宫中与你们勾结的宦官是谁?武皇后是否知晓此事?”
胡商挣扎着嘶吼:“武如意?她巴不得皇子们自相残杀!我们与宫中的王公公合作,他说了,只要除掉三皇子,将来武皇后临朝,便许我们波斯商队垄断西域药材贸易!”
“王公公?”沈砚之瞳孔骤缩,想起半年前韦氏命案中,也曾出现过一名姓王的宦官身影。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马蹄声,武如意的贴身内侍带着禁军赶来,高声道:“皇后有令,将所有涉案人员拿下,带回宫中审问!”
秦默望着逼近的禁军,突然惨笑一声:“我本想恪守医官本分,防治疫病、教化学生,却不料卷入权斗,害了孩子们……”他猛地将短刀抵在自己脖颈上,“胡兄,求你护住这些医学生,他们是都督府的希望,也是大唐的希望!”
胡延急忙阻拦,却已晚了一步,秦默的鲜血溅在绢纸的密函残页上,晕开一片暗红。那些医学生吓得哭出声来,胡延将他们护在身后,望着秦默的尸体,心中五味杂陈——按唐制,医药博士本是守护生民的医者,却因贪欲与胁迫,沦为权斗的棋子,实在可叹。
沈砚之押着波斯胡商,走到胡延身边:“看来这玉珏不仅关乎宝藏,还牵扯着宫闱夺权、西域贸易,甚至都督府的医疗体系都被渗透了。”
禁军将黑衣人尽数擒获,内侍上前躬身道:“皇后娘娘请二位即刻回宫,王公公已被控制,只待二位审讯。”
胡延握紧手中的密函残页,指尖触及秦默溅上的血迹,忽然想起汴州都督府的医学生们——他们本应在府中研习医术,却被卷入这场阴谋。他抬头望向宫城方向,晨雾中的太极宫巍峨耸立,像一头沉默的巨兽。
这高宗年间的长安,不仅有毒药与阴谋,还有被裹挟的医者与学子,而高昌玉珏与侯君集密函的秘密,才刚刚揭开一角。胡延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医针囊:“走,去宫中问个明白。”
胡太医的药箱撞开廊下的夜雾时,陈默的指尖已将令牌边缘摩挲得发烫。老医官须发皆白,诊脉时三指如铁,片刻后抬眼看向陈默,神色凝重:“陈郎君,云鬟姑娘是喜脉,已有两月余。只是她忧思过甚,肝气郁结,又中了微量寒毒,才会猝然晕倒,需静养避忧,否则恐伤及胎元。”
“寒毒?”陈默瞳孔骤缩,“她近日饮食起居皆有专人照料,怎会中毒?”
胡太医从药箱取出一枚银针,针尖泛着淡淡的青黑:“此毒并非烈性,却能潜伏于脏腑,待情志波动时发作。看这毒性,倒像是西域传来的‘醉春散’,寻常饮食中掺一点,不易察觉。”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陈默眼神一厉,身形如影般掠出,只见墙角的阴影里,一个小丫鬟正瑟缩着想要逃离,发髻上还别着一枚银质梅花簪——那是钱庆娘房里的信物。
“是谁让你在云鬟的汤药里动手脚?”陈默的声音冷得像冬夜的冰,丫鬟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哭着求饶:“是……是钱夫人!她说姑娘身子弱,让我在汤药里加些‘安神’的粉末,奴婢真不知道那是毒药啊!”
偏房内,云鬟恰好悠悠转醒,闻言脸色霎时惨白。她扶着床头想要起身,却被春桃死死按住:“姑娘,您刚醒,可不能动气!”
“钱庆娘……”云鬟的声音带着颤音,既有后怕,更有彻骨的寒凉。她原以为钱庆娘只是嫉妒,却没想到对方竟狠心到要伤及腹中胎儿,这背后,是否还藏着更深的谋划?
与此同时,魏州城外的破庙里,陈景行正借着月光研究那块奇异绸缎。波斯织物的光泽在暗夜中流转,残缺的“星”字纹路越看越心惊——那纹路并非绣上去的,而是用特殊染料染成,与他早年在星陨阁旧址见过的图腾如出一辙。
“星陨阁……当年不是早已被朝廷围剿,灰飞烟灭了吗?”陈景行喃喃自语,忽然听到庙外传来马蹄声,忙将绸缎藏入怀中。几道黑影破门而入,手持弯刀,面罩上绣着半轮残月,正是江湖上臭名昭着的“残月卫”。
“陈公子,奉命取你性命!”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嘶哑,弯刀直劈而下。陈景行早有防备,抽出腰间软剑迎战,剑光与刀影在破庙中交织。他武功虽高,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肩头不慎中了一刀,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襟。
危急关头,一道白影如闪电般掠过,手中长剑出鞘,剑气凌厉如霜,几下便逼退了残月卫。陈景行抬眼望去,只见来人身着白衣,面容清俊,腰间挂着一枚与陈默那枚相似的青铜令牌,只是令牌上的纹路是完整的“星”字。
“阁下是谁?”陈景行警惕地问道。
白衣人收剑入鞘,目光落在他怀中的绸缎上:“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手里的东西,能揭开所有谜团。跟我走,我带你去找星陨阁的真相,还有你弟弟丢失的记忆。”
长安陈府,陈默将那名丫鬟交给管家看管,转身回到偏房。云鬟靠在床头,眼中满是忧虑:“陈郎,钱庆娘背后,会不会还有人指使?她一个深闺妇人,怎会有西域的毒药?”
陈默坐在床边,握住她冰凉的手:“你放心,我会查清楚。不管是钱庆娘,还是她背后的势力,敢动你和孩子,我绝不会饶过。”他指尖划过她的脸颊,语气坚定,“魏州的冤案,星陨阁的谜团,还有太子改制背后的暗流,我都会一一揭开。你只需安心养胎,等我回来。”
话音刚落,小厮匆匆跑进来,递上一封密信:“郎君,魏州来的急信,陈公子遇袭,下落不明!”
陈默心头一沉,展开密信,只见上面只有寥寥数字:“残月卫现身,星纹现世,速来魏州。”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
云鬟拉住他的衣袖,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陈郎,你要小心。”
“等着我。”陈默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转身大步离去。廊下的残月被乌云遮蔽,长安的夜色愈发浓重,一场席卷魏州与长安的风暴,已然拉开序幕。
而此刻的魏州城外,白衣人带着陈景行来到一处隐秘的山谷,谷底藏着一座废弃的地宫。推开沉重的石门,地宫内墙壁上刻满了星图,正中央的石台上,摆放着一个青铜匣子,匣子上的纹路,竟与陈默的“陈”字令牌、绸缎上的“星”字纹路完美契合。
“这是星陨阁的圣地,”白衣人缓缓开口,“当年星陨阁并非被朝廷围剿,而是内部发生叛变,阁主被害,宝藏与秘密被一分为三,由三位长老保管。你弟弟陈默,正是阁主的遗孤,而他丢失的记忆,就藏在这个匣子里。”
陈景行震惊不已,刚要伸手去碰青铜匣子,地宫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与厮杀声。白衣人脸色一变:“残月卫追来了,他们是叛徒的残余势力,想要夺走匣子,掌控星陨阁的力量!”
与此同时,陈默快马加鞭赶往魏州,途中遇到了一群乔装成商队的人,为首的正是刘承业。刘承业勒住马缰,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陈郎君,别急着去魏州,我有个关于你身世的秘密,或许你会感兴趣。”
陈默眼神冰冷:“刘大人,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刘承业抬手,身后的人押出一个被绑着的老者,正是当年照顾陈默的老仆,“帮我拿到星陨阁的青铜匣子,我就告诉你,你是谁,还有你父母被害的真相。”
一边是下落不明的兄长,一边是身世的谜团,一边是云鬟与腹中的孩子,陈默站在十字路口,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陷阱与阴谋。而那座藏着秘密的地宫,那枚残缺的令牌,那块奇异的绸缎,正将所有人的命运,紧紧缠绕在一起……
陈默的指尖刚触到缰绳,老仆突然挣脱束缚,嘶哑着喊道:“郎君不可!刘承业是残月卫的走狗,他要的不只是青铜匣子,还有宸妃娘娘的性命!”
“宸妃?”陈默猛地回头,老仆额角渗着血,眼中满是急切,“娘娘闺名萧婉仪,当年星陨阁遭难,是她以梁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入宫,步步为营登上宸妃之位,只为护住阁主遗孤——也就是你啊!”
刘承业脸色骤变,挥刀便要斩向老仆:“多嘴!”
陈默身形一闪,长剑出鞘格开刀锋,剑气震得刘承业连连后退。“萧婉仪……”他低声重复这个名字,记忆深处似乎有碎片闪过——幼年时模糊的胭脂香气,一枚刻着“婉”字的玉簪,还有“待你长大,便去长安找宸妃”的嘱托。
“你以为宸妃病重是真?”刘承业冷笑,“她是发现了残月卫与太子改制的勾连,被我们软禁在长乐宫!青铜匣子需要三样信物:你的‘陈’字令牌、绸缎上的‘星’字纹、还有宸妃的‘凤’字玉簪。没有玉簪,就算拿到匣子也打不开!”
话音未落,长安方向突然传来加急驿报,小厮策马奔来,脸色惨白:“郎君!长安急报——宸妃娘娘在长乐宫遇袭,下落不明!钱夫人……钱庆娘也在狱中自尽了!”
陈默心头巨震,钱庆娘自尽?分明是杀人灭口!他忽然明白,钱庆娘不过是枚棋子,真正的幕后推手,是藏在后宫与朝堂阴影里的势力,而宸妃萧婉仪,正是这盘棋局的关键。
“看来,我们得先回长安了。”陈默收剑入鞘,眼神冷冽如冰。他反手将老仆护在身后,对刘承业道:“你若敢动魏州的兄长,我定让你血债血偿。至于青铜匣子和宸妃娘娘,我会亲自去取,去救。”
刘承业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却并未阻拦——他要的,本就是陈默带着令牌回长安,自投罗网。
三日后,长安城外。陈默乔装成禁军,混入城中。长乐宫已被太子的人接管,四处戒备森严,传闻宸妃“病逝”的消息已传遍后宫,唯有少数人知道,她是被残月卫劫走,藏在城西的废弃尼庵。
陈府内,云鬟听闻宸妃失踪,心中疑窦丛生。春桃将偷偷留下的汤药样本交给胡太医,老医官化验后脸色凝重:“这汤药里掺了‘牵机引’,虽是微量,却能慢慢侵蚀胎元,而且……这毒药的配方,只有太医院的人能配出来,与当年宸妃娘娘宫中的秘药如出一辙!”
“宸妃娘娘的秘药?”云鬟心头一震,“难道钱庆娘下毒,是受了宸妃宫里人的指使?可老仆说,宸妃是要保护陈郎的人啊。”
正说着,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一道黑影悄然潜入,竟是陈默。他快步走到床边,握住云鬟的手:“我已查到,宸妃被关在城西尼庵,明日便是残月卫要逼她交出玉簪的日子。我今晚就去救她,你在此处务必小心,若有变故,立刻让管家带你从密道离开。”
云鬟点点头,从枕下取出一枚小巧的玉坠:“这是我父亲当年从一位波斯商人手中换来的,上面刻着凤纹,或许能帮到你。”玉坠温润通透,凤纹与陈默令牌上的纹路隐隐呼应。
陈默收下玉坠,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城西尼庵,残灯如豆。宸妃萧婉仪被绑在佛前立柱上,一身素衣染血,却依旧神色凛然。她面前站着一个面罩黑影,正是残月卫首领:“宸妃娘娘,交出凤字玉簪,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否则,我就派人去陈府,杀了你的外甥媳妇和她腹中的孩子。”
“你敢!”萧婉仪眼中闪过厉色,“陈默是星陨阁唯一的希望,你们这些叛徒,休想得到禁术秘方!”
黑影冷笑一声,抬手便要动手,突然听到屋顶瓦片响动。陈默破窗而入,长剑直指黑影:“放开她!”
“陈默?来得正好!”黑影挥刀迎战,“今日便让你和你姨母一起上路,星陨阁的秘密,终究是我的!”
刀剑交锋间,陈默瞥见萧婉仪发髻上的凤纹玉簪,正是打开青铜匣子的第三样信物。他一边缠斗,一边对萧婉仪道:“姨母,我是陈默!当年你救的那个孩子!”
萧婉仪一怔,眼中闪过泪光:“阿默……你终于来了!玉簪……玉簪里藏着星陨阁的真正秘密,千万不能落入叛徒手中!”
黑影见状,虚晃一刀,突然掷出一枚毒针,直刺萧婉仪心口。陈默瞳孔骤缩,飞身挡在她身前,毒针正中肩头,剧痛瞬间蔓延开来。他借着这股力道,反手一剑刺穿黑影的胸膛,面罩掉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竟是太医院院判,胡太医的副手!
“是你……”陈默咬牙,黑影倒在地上,临死前狂笑:“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已经拿到禁染配方,星陨阁……终究斗不过朝廷……”
萧婉仪挣脱绳索,扶住摇摇欲坠的陈默,取下凤纹玉簪插入他手中:“阿默,青铜匣子里不仅有你的记忆,还有星陨阁历代守护的‘山河图’,上面标注着各地藩王的谋反证据。太子改制是假,夺权是真,他与残月卫勾结,就是为了借助星陨阁的力量……”
话音未落,尼庵外传来马蹄声,太子的禁军包围了这里。陈默扶着萧婉仪,握紧手中的三样信物,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已在长安上空凝聚。而此刻的陈府,云鬟正对着窗外的月色祈祷,她不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未来竟会与这天下的命运,紧紧相连。
禁军的刀光映着尼庵的残烛,太子李弘身着蟒袍,立于山门之外,神色阴鸷如夜:“宸妃娘娘,侄儿劝您束手就擒,交出玉簪与山河图,孤可保您全尸。”
萧婉仪扶着肩头流血的陈默,冷笑一声:“弘儿,你勾结残月卫,屠戮星陨阁遗脉,篡改改制政令,就不怕先帝在天有灵?”
“先帝?”李弘嗤笑,“成者为王败者寇,这天下,本就该是孤的!”他抬手一挥,“动手!”
禁军正要冲入,一道青衫身影突然从队列中冲出,跪在李弘面前:“太子殿下,求您放过宸妃娘娘!”
陈默与萧婉仪皆是一怔。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面容清俊,眉眼间竟与萧婉仪有几分相似,正是她入宫后收养的养子,三皇子李瑾。
“瑾儿,你退下!”萧婉仪声音微颤,既有欣慰,又有担忧。她当年收养李瑾,本是为了在深宫中寻个依靠,却不料这孩子心性纯善,竟愿为她与太子反目。
李瑾叩首在地,额头磕得通红:“殿下,宸妃娘娘待儿臣恩重如山,她绝无谋反之心!求您查明真相,不要错杀忠良!”
“真相?”李弘脸色铁青,“她私藏星陨阁秘密,庇护叛党遗孤,这就是真相!李瑾,你若再阻拦,孤连你一起处置!”
李瑾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若殿下非要杀娘娘,便先杀了儿臣!”他猛地起身,挡在萧婉仪与陈默身前,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儿臣虽无实权,却也绝不会看着恩人被害!”
陈默心中一动,李瑾的出现,竟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他强忍肩头剧痛,对李瑾道:“三皇子,多谢仗义相助。太子野心勃勃,今日之事,绝非娘娘一人之事,而是关乎天下安危。若你信我,便助我们突围,日后我必还你与娘娘一个清白!”
李瑾回头看了萧婉仪一眼,见她眼中满是期许,当即点头:“好!我知道尼庵后院有一条密道,通往城外山林,我带你们走!”
“放肆!”李弘怒不可遏,“来人,将这逆子拿下!”
禁军蜂拥而上,李瑾手持短剑奋力抵挡,却终究寡不敌众,手臂被砍中一刀,鲜血直流。萧婉仪见状,从发髻上拔下凤簪,簪尖暗藏毒针,挥手便射倒两名禁军:“阿默,带瑾儿走!我来断后!”
“姨母!”陈默岂能让她孤身犯险,他反手将李瑾推向密道入口,“三皇子,护住娘娘,我来开路!”
长剑出鞘,剑气如虹。陈默虽中了毒针,却凭借着星陨阁的独门内功强行压制毒性,刀光剑影中,竟杀得禁军连连后退。萧婉仪趁机拉住李瑾,往密道跑去:“阿默,速来!”
陈默且战且退,眼看就要冲入密道,身后突然传来羽箭破空之声。李弘竟亲自挽弓,一箭射向萧婉仪后背!
“娘娘小心!”李瑾惊呼,想要以身相护,却已来不及。陈默瞳孔骤缩,猛地转身,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那支羽箭,箭头深深嵌入皮肉,毒针的剧痛与箭伤的撕裂感交织,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陈默!”萧婉仪惊呼着扶住他,泪水夺眶而出。
“快走……”陈默咳出一口鲜血,推着她们进入密道,“我……我随后就来!”他反手关上密道石门,转身面对蜂拥而至的禁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密道内,李瑾扶着萧婉仪,听着外面的厮杀声,心急如焚:“娘娘,我们不能丢下陈郎君!”
“他是为了保护我们。”萧婉仪擦干泪水,眼神坚定,“瑾儿,你听着,陈默是星陨阁阁主的遗孤,手中的三样信物能打开青铜匣子,取出山河图。你现在立刻带他去魏州,找到陈景行,汇合后一同前往洛阳,找英王李哲相助。只有英王,能与太子抗衡!”
李瑾重重点头,他知道,此刻唯有完成宸妃的嘱托,才能不辜负陈默的牺牲。
与此同时,陈府内,云鬟正焦急地等待消息,突然听到院外传来脚步声,以为是陈默归来,连忙起身相迎,却见是几名身着黑衣的人,正是残月卫的余党!
“云鬟姑娘,奉太子之命,请你去长乐宫一趟。”为首的黑衣人语气冰冷,伸手便要抓她。
春桃挡在云鬟身前,手持剪刀:“你们休想伤害我家姑娘!”
云鬟腹中又传来一阵隐痛,却强自镇定:“太子找我何事?”
“姑娘身怀六甲,正是要挟陈默的最好筹码。”黑衣人冷笑,“识相的,就乖乖跟我们走,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云鬟心中一沉,她知道,自己不能落入太子手中。她缓缓后退,目光落在桌上的染缸上——那是她父亲留下的最后一缸特殊染料,遇火便会燃起浓烟。她趁黑衣人不备,猛地将染缸推倒,染料泼洒在地,春桃立刻点燃火种,浓烟瞬间弥漫整个房间。
“快走!”云鬟拉着春桃,从陈默留下的密道逃了出去。身后传来黑衣人的怒吼,而她们的前方,是未知的前路。
尼庵外,陈默已是强弩之末,肩头的毒针与后背的箭伤让他气力渐竭。就在禁军的刀即将落下之际,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一支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刘承业!
“太子殿下,住手!”刘承业翻身下马,走到李弘身边,低声道,“陈默不能杀,青铜匣子还需他来打开。而且,云鬟已经逃脱,若杀了陈默,我们就再也找不到山河图了。”
李弘沉吟片刻,冷哼一声:“好,暂且留他一条狗命,带回东宫严加看管!”
陈默被禁军押走,意识模糊间,他仿佛看到云鬟的笑脸,听到宸妃的嘱托,还有李瑾决绝的眼神。他知道,这场权谋与阴谋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那座藏着秘密的青铜匣子,那幅关乎天下安危的山河图,还有他丢失的记忆,都在等待着他去揭开。
长安的风,裹挟着血腥味与硝烟,吹向远方。魏州的陈景行、逃亡的云鬟、带着嘱托的李瑾、被囚禁的陈默、深藏宫中的萧婉仪,还有野心勃勃的太子,所有人的命运,都在这一刻,被紧紧缠绕在名为“天下”的棋局之中。
青石古道的追杀与星陨阁余脉
李瑾扶着萧婉仪走出密道时,晨雾正浓,青石古道蜿蜒向魏州方向延伸。宸妃素衣上的血迹在雾中若隐若现,连日的囚禁与奔波让她气息奄奄,每走一步都牵动着内伤。
“娘娘,歇会儿吧。”李瑾脱下外袍裹在她身上,眼中满是心疼。他手臂的刀伤还在渗血,却执意要扶着萧婉仪前行。
萧婉仪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铜哨:“不能停,太子的追兵很快就会找来。这是星陨阁的联络哨,若遇到危难,吹响它,或许能遇到故人。”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马蹄声,尘土飞扬中,十几名黑衣暗卫疾驰而来,为首的正是残月卫的二把手,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宸妃娘娘,太子殿下有令,取你项上人头!”
李瑾立刻将萧婉仪护在身后,握紧短剑:“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娘娘!”他虽年少,却剑法工整,是萧婉仪请名师教导的结果,可面对身经百战的暗卫,终究力不从心。
刀疤脸挥刀直劈,李瑾勉强格挡,手臂旧伤撕裂,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萧婉仪见状,毫不犹豫地吹响铜哨,尖锐的哨声穿透晨雾,在山谷间回荡。
暗卫的刀再次落下,眼看就要劈中李瑾,突然从两侧山林中射出数支弩箭,精准命中几名暗卫。紧接着,十几名身着黑衣、腰间挂着星纹令牌的人跃出,为首的是个面色冷峻的女子,声音清脆如铁:“星陨阁暗部,恭迎宸妃娘娘!”
女子名叫苏凝,是当年星陨阁阁主的亲卫,侥幸躲过叛变之灾,一直暗中联络残余势力。她带来的人个个武功高强,与暗卫厮杀在一起,刀光剑影间,很快便占据上风。
刀疤脸见势不妙,想要撤退,苏凝却早已缠住他:“叛徒余孽,今日便让你血债血偿!”长剑出鞘,招招致命,几个回合便将刀疤脸斩杀。
危机解除,苏凝单膝跪地:“娘娘,属下护驾来迟。陈景行公子已在魏州城外的清风寨等候,我们即刻启程。”
萧婉仪点点头,看向身旁脸色苍白的李瑾:“瑾儿,委屈你了。”
李瑾笑了笑,眼中却满是坚定:“能护着娘娘,是瑾儿的福气。只是陈郎君还在太子手中,我们该如何救他?”
苏凝起身道:“三皇子放心,我们已在东宫安插了眼线。太子暂时不会伤害陈郎君,他还需要陈郎君打开青铜匣子。”
一行人继续赶路,萧婉仪靠在马车上,轻声对李瑾道:“瑾儿,你可知我为何执意要你随我走?”
李瑾摇头。
“你并非普通宗室之子,”萧婉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你生父是当年星陨阁的二长老,因反对叛变被杀害,你母亲临终前将你托付给我。你身上,也流着星陨阁的血。”
李瑾震惊不已,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世竟如此曲折。
二、破庙奇遇与波斯商女的秘信
与此同时,云鬟与春桃沿着密道逃到长安城外的破庙,腹中的绞痛愈发频繁,她靠在墙角,脸色惨白。春桃四处搜寻,只找到一些干枯的野草和半壶清水。
“姑娘,喝点水吧。”春桃将水递过去,眼中满是焦急,“我们现在该往哪里去?魏州路途遥远,姑娘你怀着身孕,根本走不动。”
云鬟喝了口水,勉强支撑着起身:“去洛阳。陈郎说英王李哲能与太子抗衡,我们去找英王,或许能救出陈郎。”
话音刚落,庙外传来脚步声,春桃立刻握紧剪刀,警惕地看向门口。进来的是个身着波斯服饰的女子,约莫二十岁,金发碧眼,腰间挂着一枚玉佩,上面刻着与云家染坊绸缎相似的星纹。
“你们是谁?为何会在这里?”波斯女子开口,汉语带着一丝异域口音。
云鬟心中一动,问道:“姑娘是波斯商人?”
女子点头:“我叫莉娜,是波斯商会的少东家。我父亲当年与云家染坊的云老爷是至交。”
听到“云家染坊”,云鬟眼中泛起泪光:“我是云鬟,云老爷的女儿。”
莉娜脸色一变,连忙上前:“原来是云姑娘!我父亲说云家遭了冤案,让我务必找到你。我这里有父亲留给你的东西。”
莉娜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封密信和一小块绸缎。绸缎上的星纹完整无缺,与陈默的令牌、宸妃的玉簪纹路完全契合。
“我父亲说,这是星陨阁的完整图腾,”莉娜道,“云老爷当年帮星陨阁保管禁染配方,遭到太子陷害。这封密信里,写着配方的隐藏地点,还有太子与波斯叛徒勾结的证据。”
云鬟接过密信,拆开一看,上面的字迹正是父亲的亲笔,写着配方藏在洛阳城外的龙门石窟,还提到太子为了得到配方,与波斯的黑商达成协议,用中原的丝绸技术换取毒药。
“我们正要去洛阳,”云鬟道,“莉娜姑娘,能否与我们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莉娜点头:“我正要去洛阳处理商会的事,正好顺路。我有马车,我们现在就走。”
一行人刚走出破庙,就看到远处尘土飞扬,太子的追兵正向这边赶来。莉娜脸色一变:“不好,他们追来了!快上马车!”
马车疾驰而去,追兵在后面紧追不舍。莉娜驾车技术高超,马车在山林间穿梭,很快便将追兵甩开。
车厢内,云鬟抚摸着腹中的孩子,心中默念:“陈郎,等着我,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办法。”
莉娜回头道:“云姑娘,你放心。我波斯商会在洛阳根基深厚,一定能护住你。而且我父亲说,英王李哲与波斯商会素有往来,我们找到英王,定能帮陈郎君洗刷冤屈。”
云鬟点点头,将密信紧紧藏在怀中。她知道,这封密信不仅关乎父亲的冤案,更关乎天下的安危。
长安东宫,陈默被关在密室中,肩头的毒针与后背的箭伤让他痛苦不堪。太子李弘亲自前来,手中拿着青铜匣子:“陈默,只要你打开匣子,交出山河图,孤就放了你和云鬟,还云家清白。”
陈默冷笑:“太子殿下,你觉得我会信你?你勾结残月卫,屠戮忠良,野心昭然若揭。就算我死,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李弘脸色一沉:“敬酒不吃吃罚酒!孤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他挥手示意,几名侍卫上前,手中拿着烙铁。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名侍卫匆匆进来:“殿下,不好了!英王李哲在洛阳起兵,声称要清君侧,讨伐殿下!”
李弘大惊失色,他没想到李哲竟会如此迅速地起兵。他看向陈默,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算你好运!等孤平定叛乱,再来收拾你!”
李弘匆匆离去,陈默靠在墙壁上,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英王起兵,意味着局势有了转机。只是云鬟还在逃亡,宸妃与兄长还在赶往魏州,这场棋局,终究还未到落幕之时。
长安朱雀大街南隅,李砚攥着怀中十六贯铜钱,指尖被麻绳勒得发疼——这是他做秘书省校书郎的月俸,刚从太仓领出,还带着铜钱特有的铜绿腥气。他仰头望着面前朱漆斑驳的院门,门楣上“柳府”二字已被雨水冲刷得模糊,院墙爬满枯藤,透着股萧瑟。
“李郎君,这宅院可是实打实的四合,三进两院,带东跨院花园,只要二百贯。”牙人搓着手,眼神闪烁,“便是……些许晦气,前房主柳御史去年获罪抄家,阖家流放,这院子空了半载,才贬到这个价。”
李砚心头一震。他寒窗十载,好不容易考中功名,月薪十六贯,年收入不过一百九十二贯,想买套正经四合院,本该攒够三百年——盛唐长安的房价早已水涨船高,普通四合院市价三百贯起步,相当于他近十八年的俸禄。可眼前这院,竟比市价低了整整一百贯。
“柳御史……所犯何罪?”李砚沉声问。
牙人左右张望,压低声音:“说是通敌谋逆,可谁知道呢?柳御史为官清廉,抄家时连五十贯现钱都没搜出来。只是这院子……毕竟出过官非,才成了烫手山芋。”
李砚想起家中老母日日念叨的婚事——他年已二十八,若没有一套宅院,哪家闺秀肯嫁?二百贯,他攒了五年,又向同窗借了四十贯,才凑够这个数。可这“凶宅”,真能住人?
他迈步入院,青砖地面长着青苔,东跨院的井台旁竟有暗红色的印记,像是干涸的血迹。正屋的窗棂破损,风吹过发出呜咽声,墙角堆着些废弃的书卷,纸页泛黄。突然,他脚边踢到个硬物,俯身拾起,竟是枚银质的鱼符,上面刻着“柳氏”二字,边缘还沾着些黑色粉末。
“李郎君,您可想好了?”牙人追上来,“这价,过了这村没这店。刑部侍郎家的公子,上月买了西市旁的小院,还花了三百二十贯呢!”
李砚攥着鱼符,指尖发凉。刑部侍郎月薪八十五贯,年收入一千零二十贯,买套小院不过是三个月的俸禄,可对他这样的低级官员,却是倾尽所有。他想起老母咳血的模样,想起媒婆每次上门都摇头叹息的神情,咬了咬牙:“成交。”
契约落笔的那一刻,李砚心头突然涌上一股不安。当晚,他收拾院落时,在正屋的梁上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藏着一卷密信,字迹潦草:“长安房价日高,俸禄微薄,纵为御史,亦难立足。然谋逆之事,实属栽赃,望后人见此信,为柳家昭雪……”
信末没有署名,却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与鱼符上的印记一模一样。李砚猛地想起牙人说的“黑色粉末”,那竟是墨灰——柳御史在被抓前,曾在此处藏过东西?
深夜,院门外传来轻响。李砚披衣起身,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翻墙而入,正往井台方向摸去。月光下,女子穿着粗布襦裙,眉眼间却带着几分倔强,竟是柳御史的女儿柳清鸢!
“你为何在此?”李砚喝问。
柳清鸢身子一僵,转身时眼中闪着泪光:“这是我家祖宅,我爹是被冤枉的!那卷密信,你可见过?”
李砚攥紧了怀中的密信,突然明白——这二百贯的“便宜”,哪里是捡漏,分明是卷入了一场权谋漩涡。他看着柳清鸢单薄的身影,又想起自己倾尽五年积蓄买下的宅院,心头五味杂陈:长安居,大不易。这房价背后,藏着的是多少官员的无奈,多少家庭的悲欢?
而他,一个月薪十六贯的校书郎,拿着全部身家买了套“凶宅”,如今又撞上了原主的女儿,这往后的日子,还能太平吗?
柳清鸢攥着井台边一块松动的青砖,指节泛白:“我爹入狱前,曾偷偷让忠仆送过一句话——‘鱼符藏秘,墨痕为证’。那鱼符是我柳家祖传之物,背面的纹路并非装饰,而是对应着长安城郊的慈恩寺经幢密码。”
李砚心头一震,忙从怀中取出那枚银质鱼符。月光下,鱼符背面的纹路细密如蛛网,与寻常官符截然不同。他想起密信上的黑色墨灰,突然恍然:“柳御史藏在暗格里的,不止密信?”
“是账册。”柳清鸢声音发颤,“我爹任御史期间,察觉工部有人借修缮洛阳宫之名中饱私囊,牵扯甚广。他暗中查证,将贪腐明细记在绢册上,用特制墨汁书写,寻常人肉眼难辨,需用慈恩寺的菩提叶汁液浸泡方可显形。”
李砚摩挲着鱼符上的纹路,只觉掌心发烫。他不过是个月薪十六贯的校书郎,无权无势,追查工部贪腐案,无异于以卵击石。可看着柳清鸢眼底的希冀与绝望,想起密信中“纵为御史,亦难立足”的慨叹,他又无法置之不理——长安房价高企,他倾尽五年积蓄才买下这宅院,本想安稳度日,却偏偏卷入这桩权谋漩涡。
“此事需从长计议。”李砚压低声音,“慈恩寺游人众多,贸然前往恐遭人眼线。且我身为秘书省官员,出入寺庙需报备,反倒惹眼。不如你先寻个稳妥住处,我设法借公务之便,打探菩提叶汁液的下落。”
柳清鸢点点头,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这是我娘的遗物,凭此可在西市‘诚信斋’暂住,掌柜是我爹的旧友。账册藏在东跨院老槐树的树洞里,需鱼符方可开启机关,你务必收好。”
话音未落,院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伴随着官差的吆喝:“奉京兆尹令,搜查逆臣柳氏余党,闲杂人等一律避让!”
两人脸色骤变。李砚慌忙将柳清鸢推进柴房,掩好门扉,自己则装作赏月的模样,倚在院中的老槐树下。片刻后,几名身着皂衣的官差踹门而入,领头的正是京兆府的捕头王德彪。
“李校书郎,深夜在此作甚?”王德彪眼神阴鸷,目光扫过院落的每一个角落,“听闻你买下了柳逆的旧宅,莫非与逆党有所勾结?”
李砚强作镇定:“王捕头说笑了。下官不过是贪便宜买了套宅院,连夜收拾罢了。柳御史获罪,下官怎敢与之勾结?”
王德彪冷笑一声,挥手示意官差搜查。柴房的门被推开,里面空无一人——原来柳清鸢趁官差进门时,从柴房的后窗翻了出去,逃向了西市方向。
官差们搜遍全院,并未找到可疑之人,只在正屋的暗格里搜出了那卷密信。王德彪展开一看,见上面皆是抱怨长安房价高昂、俸禄微薄的言语,并无谋逆痕迹,便将密信扔回给李砚:“算你识相。往后若发现异常,即刻上报,否则以同党论处!”
官差离去后,李砚瘫坐在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走到老槐树下,用鱼符撬开树洞,里面果然藏着一卷用油纸包裹的绢册。绢册入手轻薄,却仿佛有千钧重——这上面记录的,不仅是工部的贪腐证据,更是无数官员的身家性命,甚至可能牵扯到朝堂之上的惊天秘密。
次日清晨,李砚照常前往秘书省当值。刚踏入衙署,便听闻同僚议论纷纷:“听说了吗?工部侍郎昨日被陛下召见,神色慌张,似是出了大事!”“何止啊,听说洛阳宫修缮工程出了纰漏,墙体坍塌,砸伤了不少工匠,陛下龙颜大怒!”
李砚心头一动。工部侍郎正是王德彪背后的靠山,也是柳御史密信中暗指的贪腐核心人物。如今工程出了纰漏,正是追查真相的绝佳时机。可他一个小小的校书郎,如何能将账册递到陛下手中?
正思忖间,上司突然传唤:“李砚,陛下命秘书省整理前朝奏疏,你随我去东宫一趟,协助太子殿下查阅典籍。”
东宫?李砚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太子李治素有贤名,若能将账册呈给太子,或许能为柳御史昭雪沉冤。可他转念一想,东宫之中耳目众多,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他攥紧了怀中的绢册,指尖触到粗糙的绢布,仿佛感受到了柳御史的冤屈与柳清鸢的期盼。长安居,大不易;长安路,更难行。但此刻,他已没有退路——要么袖手旁观,保住自己的微薄俸禄与刚买下的宅院,任由冤假错案继续;要么挺身而出,以卵击石,赌上自己的仕途与性命,揭开这桩权谋黑幕。
当李砚跟着上司踏入东宫大门,看着远处巍峨的宫殿与巡逻的禁军,心头突然有了决断。他转头望向西市的方向,仿佛看到了柳清鸢倔强的身影,默默念道:柳姑娘,你爹的冤屈,我定当设法洗刷。
可他未曾想到,东宫之中,早已布下了一张更大的网,正等着他自投罗网……
清风寨聚义:星纹合璧,秘辛初显
魏州城外的清风寨,盘踞在险峻山坳中,寨旗上绣着半隐的星纹,正是星陨阁余脉的秘密据点。陈景行早已率人在寨门等候,见苏凝护送着萧婉仪与李瑾到来,快步上前躬身行礼:“陈景行,见过宸妃娘娘。”
萧婉仪扶着李瑾的手臂,望着寨中往来皆是佩星纹令牌的汉子,眼中泛起泪光:“景行,辛苦你了。星陨阁能留存一脉,全靠你们这些忠勇之人。”
入寨落座后,陈景行取出那块染着星纹的绸缎,萧婉仪接过,指尖抚过残缺的“星”字,轻叹道:“这是当年阁主与波斯商会约定的信物,完整的星纹分为‘天、地、人’三部分,这块只占‘地’字纹,对应禁染配方的原料秘辛。”她转头看向李瑾,“瑾儿,你生父当年掌管‘人’字纹信物,可惜已随他殉难。”
李瑾攥紧拳头,眼中满是悲愤:“娘,我定会为父亲和星陨阁的先烈报仇!”
陈景行取出陈默的“陈”字令牌,与绸缎、宸妃的凤簪摆在一起,三者靠近时,竟隐隐泛起微光,令牌上的残缺纹路与绸缎星纹、凤簪凤羽纹恰好互补,形成一幅完整的星图轮廓。“娘娘,看来三样信物齐聚,才能真正解开青铜匣子的玄机。”
话音未落,寨外哨探来报:“陈公子,山下出现大批禁军,打着‘剿匪’旗号,怕是太子的追兵到了!”
苏凝霍然起身:“是太子的翊麾卫,统领是个叫赵烈的狠角色,当年参与过星陨阁围剿。”她看向萧婉仪,“娘娘,寨中虽有三百弟兄,但翊麾卫装备精良,硬拼恐难持久。”
萧婉仪神色镇定,指了指桌上的星图轮廓:“赵烈来的正好。他当年是残月卫的外围统领,定然知道叛徒的核心据点。景行,你带半数人手从密道撤离,护送瑾儿前往洛阳,与英王汇合;苏凝,你随我留下,用‘引星阵’拖住他们,同时设法从赵烈口中套出陈默的关押地点。”
李瑾急道:“娘,我不能丢下你!”
“你肩上扛着星陨阁的‘人’字纹传承,”萧婉仪按住他的手,眼神坚定,“找到英王,救出陈默,拿到青铜匣子,才是重中之重。快走!”
陈景行深知事态紧急,不由分说拉着李瑾往密道去,临行前回头道:“娘娘保重,我与英王汇合后,即刻派兵来援!”
寨外马蹄声震地,赵烈的声音穿透山门:“萧婉仪,速速交出星陨阁信物,否则踏平清风寨,鸡犬不留!”
萧婉仪取下发间凤簪,注入内力,簪尖射出一道银光,点亮了寨中隐藏的星纹机关。刹那间,山门两侧的岩壁上射出无数弩箭,翊麾卫纷纷倒地,惨叫声响彻山谷。苏凝手持长剑,对弟兄们大喝:“随我杀出去,让太子知道,星陨阁还没亡!”
洛阳觐见:密信破局,英王定策
洛阳城外,莉娜的波斯商队凭借特制的通关文书,顺利进入城内。云鬟一路颠簸,腹中隐痛不断,却始终紧紧护着怀中的密信,抵达波斯商会分号时,已是面色惨白,几乎虚脱。
“云姑娘,你先歇息,我去通报英王殿下。”莉娜安置好云鬟,立刻带着密信前往英王府。英王李哲刚起兵不久,府中戒备森严,听闻波斯商会有要事禀报,且关乎太子谋逆,当即召见。
莉娜呈上密信与那块完整的星纹绸缎,李哲展开密信,看到云老爷记录的太子与波斯黑商勾结的证据,以及禁染配方的隐藏地点,脸色愈发凝重。尤其是看到绸缎上的星纹,他瞳孔骤缩:“这是星陨阁的图腾,当年父皇曾提及,星陨阁守护着关乎天下安定的秘密。”
“殿下,”莉娜躬身道,“云姑娘是云老爷之女,身怀陈默郎君的骨肉,如今正遭太子追杀。陈默郎君被太子囚禁,宸妃娘娘与星陨阁余脉在魏州抵御追兵,还请殿下出兵相助。”
李哲沉吟片刻,眼中闪过决绝:“太子倒行逆施,勾结奸佞,屠戮忠良,本王早已忍无可忍。”他立刻召来副将,“传我将令,派两千轻骑驰援魏州清风寨,务必救出宸妃娘娘;再派一队亲兵,前往波斯商会分号,保护云鬟姑娘的安全。”
副将领命而去,李哲看向莉娜:“烦请姑娘转告云鬟姑娘,安心在商会休养,本王定会救出陈默,还云家一个清白。”
与此同时,波斯商会分号内,云鬟刚喝下安胎药,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异动。春桃拔剑出鞘,警惕地看向门口:“谁?”
门被推开,一名身着禁军服饰的男子走进来,竟是陈默身边的小厮!他神色慌张,快步上前:“云鬟姑娘,郎君让我给你带信!”
云鬟又惊又喜:“小厮,陈郎他怎么样了?”
“郎君被关在东宫密室,暂无性命之忧,”小厮递上一枚小巧的星纹碎片,“郎君说,这是从看守身上夺来的,上面有残月卫的联络暗号,让你务必交给英王殿下,或许能找到潜入东宫的突破口。”
云鬟接过星纹碎片,与怀中的绸缎比对,碎片恰好能嵌入绸缎的星纹缺口。她心中一动,立刻让春桃随小厮前往英王府,将这一发现告知李哲。
李哲见到星纹碎片,豁然开朗:“这是残月卫的内层暗号!当年我在东宫当值时,曾见过类似的纹路。有了这个,本王可以派心腹伪装成残月卫,潜入东宫救出陈默!”
他当即召来心腹将领,吩咐道:“你带十名死士,用这个暗号混入东宫,找到陈默郎君的关押地点,今夜子时动手,本王会在东宫外围接应。”
夜色渐浓,洛阳城的灯火与魏州的烽火遥相呼应。清风寨的厮杀仍在继续,萧婉仪与苏凝凭借地形优势,死死拖住翊麾卫;东宫密室中,陈默正闭目运功,试图化解体内的毒素;云鬟在波斯商会中,抚摸着腹中的孩子,期盼着重逢的时刻;李瑾与陈景行快马加鞭赶往洛阳,身后是紧追不舍的追兵;英王的死士已换上残月卫的服饰,悄然潜入长安东宫。
一场横跨长安、魏州、洛阳的营救与反击,在夜色中悄然拉开序幕。而青铜匣子里的山河图、星陨阁的完整秘密、太子谋逆的最终阴谋,也即将在这场风暴中,逐一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