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深处,死寂如墨。肖战与佛祖蹲身收拾起河岸边散落的碎骨,那些泛着幽光的骨片沾染着虚空的凛冽气息,每一片都像是从时光尽头打捞上来的残响。
他们沉默地将碎骨敛入袖中,转身向着远离河岸与湖岸的方向跋涉——脚下是无形的虚空,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混沌的边缘,身后的水域咆哮渐远,终于被浓稠的寂静彻底吞没。
不知走了多少个晨昏流转的刻度,直到连虚空本身的震颤都变得微弱,他们才在一片近乎凝固的虚无中停下。
肖战抬手拂过身前,一道淡金色的能量涟漪荡开,将周遭的虚空之气轻轻推开;佛祖则合十低语,指尖溢出的佛光在碎骨堆上流转,像是在安抚那些沉睡的骨质。
“此处可行。”佛祖的声音在虚空中泛起细微的回声。
他们将碎骨一一铺展,指尖同时燃起法则之火。骨与骨的衔接处泛起幽蓝的能量纹路,如同远古的符文在流转,断裂的边缘被无形的力量熔接、重塑,一根根肋骨化作殿宇的梁柱,颅骨撑起穹顶的弧度,指骨与趾骨编织成雕花的窗棂。
漆黑的骨质在虚空中泛着哑光,一座层叠飞檐的古制宫殿缓缓成型,悬浮在无凭无依的虚无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宫殿落成的刹那,周遭狂躁的虚空之气骤然温顺下来。那些原本能撕裂神魂的罡风,此刻只化作丝丝缕缕的气流,从宫殿刻意留出的缝隙中渗入,在殿内聚成氤氲的能量雾霭。
肖战盘膝坐下,感受着气流在经脉中温和地游走,佛祖则立于殿中,指尖轻点,将渗入的虚空之气炼化成可供修炼的法源——这里成了他们在无尽虚空中的修行道场,隔绝了外界的凶险,却也藏起了踪迹。
日子在寂静的修炼中流逝,直到某天,一道悠远的水流声打破了虚空的沉寂。
那是一条虚空长河,与他们曾见过的咆哮怒涛截然不同。
它的水流是半透明的银灰色,带着淡淡的光晕,像一条慵懒的巨蟒在虚空中缓缓游弋,水波轻晃间,荡开一圈圈柔和的能量涟漪。河水中隐约可见几道身影。
正是被方宇护在其中的天天兰兰与赵思雅,她们闭目悬浮在水流中央,周身萦绕着与长河同源的气息,显然已在这流动的道场中潜心修炼多日。
方宇的意识弥散在整条长河里,他化作河流的形态,既是载体也是屏障,带着两人在虚空中漫无目的地漂泊。
他们找了太久的落脚地,从狂暴的能量乱流到死寂的虚无断层,始终没有一处能让她们安稳扎根。直到此刻,河水流转的前方,两道突兀的黑影撞入了他的感知。
“那是……宫殿?”方宇的意念微动,长河骤然停滞,水波翻涌间,速度陡然加快,朝着那片黑影直冲而去。
近了,才看清那是两座悬浮的白骨宫殿,漆黑的骨质在虚空中勾勒出古朴的飞檐与斗拱,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肃杀。
但更让方宇心头一震的,是从宫殿深处传来的气息——那是属于人类修士的波动,微弱却清晰,甚至带着一丝他异常熟悉的韵律。
“有人!”方宇的意念瞬间沸腾,化作人形的冲动几乎要冲破河流的形态。下一秒,虚空长河猛地掀起巨浪,无数水滴凝聚成尖锐的水箭,带着破空之声射向白骨宫殿!
“噼啪——”
水箭撞上骨制的墙壁,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原本严丝合缝的殿壁被击出密密麻麻的孔洞,那些被刻意控制的虚空之气瞬间失去束缚,如同脱缰的野马从破洞中狂涌而入,殿内温和的能量场顷刻间大乱!
“何人放肆!”
两道怒喝同时从殿内炸响。肖战与佛祖几乎同时冲出宫殿,周身能量翻涌,眼底带着被惊扰的怒意。
然而当他们看清立于宫殿前的身影时,怒容骤然凝固——那道由水流凝聚而成的人形轮廓,那张在水波中若隐若现的脸,正是他们在无数个修炼日夜中念兹在兹的名字。
“方宇?!”
方宇也怔住了,水流凝聚的手掌微微颤抖。
他看着眼前这两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看着他们身后那座由碎骨筑成的诡异宫殿,一时间,虚空中只剩下狂涌的气流与三人交织的目光,沉寂了许久的恩怨与牵绊,在这一刻轰然苏醒。
“原来是二位。”方宇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带着彻骨的寒意,“佛祖,还有创世之主肖战——你我之间的新仇旧恨,今日也该做个了断了!”
话音未落,他身侧的虚空长河骤然翻涌,万千水珠脱离河道,在虚空中凝结成锋锐的水剑。
那些剑刃泛着银灰色的寒光,裹挟着虚空特有的凛冽气息,数千柄同时出鞘般,带着破空的锐啸直扑二人而去。
肖战与佛祖脸色骤变,一股刺骨的危机感瞬间攫住心神。
他们下意识地催动护体神光,那光芒漆黑如墨,像泼洒的浓夜般从体内蔓延开来,在身侧织成一道厚重的屏障。
紧接着,两人同时祭出虚空兽的盔甲——那盔甲由暗紫色的兽骨拼接而成,表面布满狰狞的纹路,刚一现身便散发出蛮横的威压,将二人牢牢护在其中。
“找死!”佛祖怒喝一声,右手一扬,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刀骤然显现。那正是用虚空兽的利爪炼化而成的虚空之刃,刀身流转着暗物质的幽光,挥动间竟响起阵阵诡异的梵音,仿佛无数怨魂在嘶吼。
他与肖战对视一眼,同时挺刃向前,刀光裹挟着翻涌的暗物质之气,在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佛印虚影,带着镇压万物的气势朝着方宇压落。
然而方宇的水剑更快。虚空中没有任何阻碍,那些凝聚了他本源力量的剑刃几乎是瞬发即至,根本不给佛印完全成型的机会。
只听“噗嗤”连声,锋利的水剑如同穿破纸糊般,瞬间将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虚空兽盔甲戳得千疮百孔,碎片伴随着暗紫色的血雾在虚空中飞溅。
余势未减的水剑直接穿透了二人的躯体——他们那由暗物质与虚空之气构成的身体,在水剑的冲击下像破碎的琉璃般炸裂开来,化作无数光点飘散。
“走!”肖战嘶吼着,借着水剑冲击的反作用力,拉着同样狼狈的佛祖向后暴退。
就在此时,那道巨大的佛印已近在咫尺。天天兰兰眼神一凝,指尖掐动时间法诀,口中轻喝:“定!”佛印骤然停滞在虚空中,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冻结。
几乎同时,赵思雅抬手一挥,一道扭曲的空间之门在肖战与佛祖身后显现,两人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门扉瞬间闭合,彻底消失在虚空之中。
方宇看着空荡荡的前方,水流凝聚的手掌缓缓握紧。水剑消散,虚空长河重新归于平静,只余下空气中弥漫的暗物质气息,以及尚未完全散去的、属于那场短暂交锋的余威。
空间之门内,狂暴的空间之力如同无数无形的利刃,疯狂撕扯着佛祖与肖战残存的躯体。那些尚未完全消散的虚空之水之力也在此刻反噬,与空间乱流交织成一张绞杀之网,将他们本就破碎的形体研磨得愈发稀薄。
曾经由暗物质与虚空之气构筑的身躯,在双重力量的碾压下渐渐失去轮廓,化作一条条漆黑如墨的水迹,在扭曲的空间中翻滚、消融。
但他们的灵魂核心仍未溃散,只是被这些带着腐蚀性的黑水裹挟着,顺着空间通道的轨迹向前奔逃,每一寸都像是在被烈火灼烧,痛得几乎要魂飞魄散。
不知在这无边的绞杀中漂流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道微弱的光。空间之门的出口轰然洞开,带着刺耳的撕裂声,将那几缕残存的黑水抛入了更深邃的虚空。
这里比之前的领域更加死寂,连虚空之气都稀薄得近乎于无。
那几团漆黑的水滴在虚空中缓缓漂浮,再无之前的形态与气势,只剩下微弱的灵魂波动在维系着最后的存在,像几粒被遗忘在宇宙尽头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