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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尔德总督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那扇沉重的柚木门并未关严,潮湿的夜风夹杂着一个新的、踌躇的脚步声,再次卷入这间充满了雪茄与威士忌味道的会客室。

陈九依旧坐在那张维多利亚式的高背椅上,抓着书本的手却有些微微的颤动。

他不敢动。

在这个充满了算计、杀伐、阴谋与国家利益的夜晚,韦尔德临走前那句看似随意的“美国女教士”,像是一颗迟来的子弹,击中了他那颗早已在权谋中硬化如铁的心脏。

门,缓缓被推开了。

没有卫兵的阻拦,只有裙摆摩擦地面的细碎声响。

陈九缓缓抬起头。

门口站着一个身影。她穿着一件在这个季节显得过于厚重且陈旧的黑色长裙,外面罩着一件被雨水彻底浸透的粗布斗篷。兜帽低垂,遮住了大半张脸,水珠顺着衣角滴落在地板上,洇开一圈圈深色的水渍。

她看起来不像是曾经那个明媚阳光的贵族小姐,像是一个迷途的幽灵,一个从过往岁月中艰难跋涉而来的朝圣者。

陈九低垂的眼眸抬起,注视着那个从黑暗中走出的女人。

“艾琳?”

他试探着唤了一声,声音低哑,那是他许久未曾用过的称呼,带着捕鲸厂里那种生涩却纯粹的回忆。

那个身影猛地一颤。

一双苍白的手伸出来,颤抖着摘下了兜帽。

那是一张陈九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依旧是那双如加利福尼亚海岸般湛蓝的眼睛,依旧是那挺翘的鼻梁和金色的发丝。只是,那曾经在旧金山教会里,在阳光下闪耀着象牙般光泽的肌肤,如今却因长途跋涉而显得苍白粗糙。

眼角的细纹里藏着风霜,原本丰润的脸颊凹陷了下去,写满了生活的困顿与疲惫。

那个曾经穿着长裙、在台上用温柔语调纠正他发音的贵族小姐艾琳·科尔曼,此刻就像是一朵在风暴中被摧残殆尽、却依然倔强地挺立着的百合花。

“陈……”

艾琳的声音哽咽,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颤音。她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那个记忆中穿着粗布短打、眼神清澈却带着野心的年轻华工,如今穿着考究的长衫,鬓角有了几根不易察觉的白发,浑身散发着一种令她感到陌生的、属于上位者的威压与冷峻。

但他在看她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卸下了所有的防备,依然是那个会在教堂后院用海鱼边角喂猫的青年。

“真的是你……”

艾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她没有像陈九预想的那样保持距离,也没有顾及那身湿透的脏衣裳。她像是一只惊惶的蝴蝶,踉跄着冲了过来,不顾一切地扑进了那个她日思夜想的怀抱。

“艾琳……”

陈九刚站起身,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就感到一具冰冷却颤抖着的躯体重重地撞进了怀里。

紧接着,是滚烫的泪水,和一双紧紧环住他脖子的手臂。

“陈!我的爱人!上帝啊,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艾琳哭喊着,她的脸埋在陈九的颈窝里,泪水瞬间打湿了他的长衫。她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那是混合着烟草、茶叶和南洋雨水的味道,是让她魂牵梦绕的味道。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湛蓝的眸子里燃烧着跨越了半个海洋的火焰。

她捧住陈九的脸,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踮起脚尖,疯狂而炽热地吻了上去。

这不是贵族小姐,不是女教士的吻,这是一个绝望的女人的吻。

陈九僵住了。

记忆瞬间被拉回了那年的萨克拉门托。在她即将离开前往东海岸,即将面临漫长的别离,也是这个女人,在农场的门口,那样大胆、那样决绝地夺走了他生平的初吻。

那个吻带着少女的羞涩和决绝,而此刻这个吻,却带着沧桑、苦涩和失而复得的狂喜。

良久,艾琳才气喘吁吁地松开他,但双手依然死死抓着他的衣襟,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化作烟雾消失。

“你怎么会……在这里?”陈九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并没有推开她,只是任由她抱着,“我听说你回了东海岸,听说你在教会工作……”

“我给你寄过信…..我去了上海…..”

艾琳流着泪,拼命地摇头,她的眼神凄婉而坚定,“我在旧金山等了很久,差点误了去上海的船期。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信,你知道我在等你…….上船的时候,那一刻,我觉得是上帝在惩罚我,也是在宽恕我。”

“我根本忘不掉你,陈。我在上海,整夜整夜都在想你。”

她伸出手,抚摸着陈九略显消瘦的脸庞,“父亲破产了,家族没落了,但我却觉得自由。我主动向教会申请,我要去远东,要去中国。离别前我只是想见你一面…..仅此而已…”

她有太多的话想说,说着说着又哽咽,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我在上海的教会教书,教那些孩子。我每天都在看报纸,拼命地找你的名字。我在上海的报纸上看到’金山九’,看到那个搅动港澳风云的神秘人物……我又看到报纸上说,你被英国人软禁,被你的政府抛弃,我知道你需要我。”

“我怕你死掉,我怕此生音讯两绝。我快要疯了。我买了一张最便宜的船票,在海上漂了很久……”

艾琳指着窗外,声音颤抖,“我到了这里,他们说你被英国人抓了,说你一定会死。我每天都来总督府门口守着,我不在乎什么名誉,也不在乎是不是淑女,我只想再见你一面,只想确认你还活着……”

“陈,我是神职人员,我可以宣称你是我的助手,尽我一切所能带你走。”

艾琳眼中的希冀如同星光般闪烁,她紧紧抓着陈九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

“当我意识到你要在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你知道我有多么心痛….”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家族,没有未婚夫,我只有你。我不怕吃苦,也不怕战争……”

陈九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痛得无法呼吸。

面对这份沉甸甸的、跨越了生死的深情,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

他看着艾琳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那双湛蓝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影子,全是爱意。

一个美国女公民,她选择和华人结婚,意味着违反了《反异族通婚法》,将自动失去国籍,背叛自己的国家,失去公民身份,失去保护,将寸步难行。

可他该怎么告诉她?

告诉她,时光已经改变了一切?

陈九缓缓地,却又不得不坚定地,将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离。

这个动作很轻,却像是漫无边际的黑布,遮掩了艾琳眼中的星光。

“艾琳……”陈九的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我不能这么做…..”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啊,陈,不要误会我的意思。”

“我知道南洋在打仗,英国人在抓你。我怕……我怕以后只能在讣告上看到你的名字。”

“所以我就来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万里的波涛、下等舱的恶臭、单身女子在乱世穿行的危险,都不过是去隔壁街道买了一束花。

陈九终于忍不住,走到她面前。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掌。

那双手,曾经白皙柔软,如今却布满了老茧,指节粗大,甚至还有几道未愈合的划痕。

“艾琳……”陈九的声音在颤抖,却始终没忍心说出更强硬的回答,最终只化作一句。

“这一路风尘仆仆,你受苦了。”

“我不苦。”艾琳任由他握着,眼底又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能活着见到你,就不苦。”

她抬起头,目光落在他鬓角那几根刺眼的白发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

“你也老了,陈。你的眼睛里,有了太多我不懂的东西。”

随即,她的目光变得坦然,甚至带着一丝释然的通透。

“我先去了香港,去了华人总会,听伍廷芳先生说了。”

艾琳轻声说道,语气里没有指责,只有一种令人心碎的平静,“你在香港,成家了。她叫林怀舟,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官家小姐。陪你走过了很多日子。”

陈九握着她的手猛地一僵。

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发现任何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微笑着,眼泪却又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我们都不是孩子了。我知道那些过去的时间只是一个梦,梦醒了,生活还要继续。我来,不是为了向你讨债,也不是为了破坏你的家庭。”

“我只是……只是想亲眼看看你,确认你还活着,确认那个曾经被我吻过的人,现在怎么样,做一些我能做的事。”

“现在我看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胸口翻涌的情绪,“我只待一阵。等确认你安全了,确认你不会被迫害,等下一班去上海的船开了,我就走。我不会打扰你太久。”

“留下来。”

陈九突然开口,语气变得强硬,“英国人软禁了我,但这只是暂时的,我很安全。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我需要你。”

艾琳愣了一下,想要拒绝,却在看到陈九那双发红的眼睛时,心软了。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脆弱的样子。

“好。”她轻声说,“就几天。”

……

接下来的三天,是新加坡雨季里最漫长的三天,难得地转晴。

韦尔德似乎真的默许了这一切,他撤掉了内院的卫兵,都安排到了外围。

这座位于半山腰的幽静小院,成了风暴眼中唯一的孤岛。

外面情报纷飞,人心惶惶,暗流涌动。

这里没有了外人的打扰,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滞了。

艾琳脱下了那身沉重的黑色长裙,换上了一件当地华商送来的素色衣衫。

虽然有些不合身,却勾勒出她依然高挑的身材。她把金发简单地挽在脑后,用一根木簪子别住,看起来既不像洋人,也不像华人,却有着一种奇异的、融合的美。

她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客人。

第二天一早,陈九醒来时,闻到了一股久违的香味。

他披着衣服走到小厨房,看到艾琳正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她的脸上沾了一点面粉,正笨拙地用筷子搅拌着肉馅。

“这是……”陈九有些发愣。

“醒了?”

艾琳转过头,对他灿烂一笑,“我在上海的时候,跟教会里的做饭阿姨学的。她们叫这个……大馄饨?”

她的发音带着浓重的洋腔,有些滑稽,却让陈九鼻头一酸。

“你会做这个?”

“我在上海待了三年,陈。”艾琳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我不仅会做馄饨,还会做大肉馒头,虽然总是做不好。那里的孩子很可怜,教会的经费不够,我就自己去菜场买菜,学着做给他们吃。”

陈九走过去,看着案板上那些包得歪歪扭扭、甚至有些露馅的馄饨。

这双曾经只碰过银质餐具的手,现在却在揉面、剁肉。

“我来吧。”陈九想要接过她手里的面皮。

“不许动。”艾琳用手肘挡开他,“你是伤员,也是被监视的大人物。这里是我的地盘。”

那天早上,陈九吃了他这辈子最难吃,也最好吃的一碗馄饨。

皮太厚,馅太咸,有的还没煮熟。但他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艾琳撑着下巴,坐在他对面,静静地看着他吃。

“好吃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好吃。”陈九放下碗,认真地说,“比旧金山唐人街的大师傅做得都好。”

艾琳笑了,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午后的阳光很好,穿过芭蕉叶的缝隙,洒在回廊的藤椅上。

陈九躺在藤椅上看书,艾琳就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补那件陈旧的斗篷。

“跟我说说上海吧。”陈九放下书,看着她。

“上海啊……”

艾琳停下了手中的针线,目光投向远方,仿佛穿过了南洋的雨林,看到了那条黄浦江。

“那里和旧金山不一样,陈。那里明明更开放,更繁华,却也更肮脏。”

“我刚去的时候,住在租界里。那里有高大的洋楼,有煤气路灯,有穿着丝绸的绅士和淑女。可是只要跨过一条街,就是地狱。

我不打算对你撒谎,这里不是我在神学院里幻想的那样。

刚到的时候,我甚至在心里悄悄诅咒了这该死的天气——那种阴冷是往骨头缝里钻的,让我风湿痛发作,甚至想扔下一切买船票回家。

但我留下来了,不是为了上帝的荣光,而是为了那个叫阿秀的小姑娘。

我到了不久,有一天下午,我强制要求学堂里的女孩们解开裹脚布清洗。那种腐肉的气味弥漫在教室里,几个年轻的助教跑出去吐了。

我忍住了。我蹲下来,握着阿秀那双已经变形、指骨折断的脚,帮她擦洗。她怕得发抖,以为我要惩罚她。

我告诉她,这双脚不丑,是把它弄坏的人丑。以后在我的课上,你可以跑,可以跳。

陈,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吗?

不是贫穷,而是这里的女人眼里的麻木。她们看着我,像看着一个不懂规矩的怪物。我没有向她们布道,我只是教她们识字,教她们算术,教她们怎么分辨什么是干净的水。

可我教完她们,她们还是要回到那种阴暗,绝望的日子里去。

虽然生活艰难,但这里也有意想不到的生机。

有一天傍晚,我刚结束工作,饿得头晕眼花。

路边有个挑着担子的小贩,在卖一种叫馄饨的。那汤头是用猪骨熬的,撒了碧绿的葱花。

我顾不上什么淑女体统,坐在长条凳上吃了一碗。热汤下肚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活过来了。那个小贩看着我这个洋婆子熟练地用筷子,竟然咧嘴笑了,那是没有敌意的、纯粹的笑。

所以,我后来试着做馄饨,就是想亲手做给你吃。

因为那一刻我意识到,我们之间,并没有那么不同。我们都只是在艰难的世道里,试图填饱肚子、寻找温暖的人。那一刻,我无比后悔我的懦弱。

我不确定我能改变这片古老土地多少,也许只是徒劳,也许只是改变了片刻。但我学会了不再用那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去审视他们。我开始尊重他们在这片泥泞中挣扎求生的韧性。

我很想念加州的风,想念你带给我的食物,更想念你写在本子上的话,想念你。

请不要为我担心,我没有瘦,大概是因为那些馄饨,也没有哭。

我会像一颗顽固的钉子一样钉在这里,替那些女孩撑开哪怕一寸的自由天空。”

艾琳不自觉地说了好多话,慢慢的,声音低沉下来,“那时候我才真正明白,你在旧金山跟我说的那些话。”

“你说的尊严,不是书本上的单词,是血淋淋的现实。”

“后来,我在报纸上看到了兰芳,看到了苏门答腊的抵抗。我看到了有人在反抗,有人在流血。”

“我还知道香港华人总会,知道你在香港做的事。”

她伸出手,轻轻覆盖在陈九的手背上,“陈,那一刻我为你骄傲。哪怕全世界都说你是暴徒,是军阀。但我信重你,绝不只是因为我的爱。”

“我以前只爱你的勇敢和神秘。但现在……”

“我敬重你。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领袖。”

陈九反手握住她的手,感受着那掌心的温度。

“这条路很难,艾琳。手上全是血。”

“我知道。”艾琳温柔地说,“上帝会审判罪恶,但也会怜悯那些为了生存而拔刀的人。如果下地狱,我每天都会为你祈祷。”

下午,她又匆匆地出去,不知道做什么,也固执地不告诉他。

到了晚上,湿气重了起来。

陈九因为旧伤,肋骨处隐隐作痛,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艾琳立刻放下手里的书,扶着他回房。

她毫不犹豫地帮他解开衣扣,露出了那道狰狞的伤疤——那是那颗铜壳子弹留下的印记。

看到那道伤疤时,艾琳的手指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但她咬了咬嘴唇,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默默地去打了一盆热水,拧干了热毛巾,小心翼翼地帮他热敷。

“疼吗?”她轻声问。

“早不疼了。”

“骗人。”艾琳红着眼眶,“你的肌肉都在抖。”

她轻轻地按摩着伤口周围的肌肉,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煤气灯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这种沉默中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密。不是激情,不是欲望,而是一种相濡以沫的温情。

陈九看着她低垂的侧脸,看着她在灯光下微微颤动的睫毛。

有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错觉。

“艾琳。”

陈九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艾琳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是一种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引力。陈九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加速,能看到艾琳眼底那压抑不住的渴望。

只要他伸出手,只要他稍微用一点力,就能把她拉进怀里。他知道她不会拒绝,甚至在期待。

但是,林怀舟的脸,还有艾琳那句“我不能做一个让你为难的人”,像两道墙,横亘在中间。

艾琳似乎看穿了他的挣扎。

她缓缓地低下头,没有吻他的嘴唇,而是虔诚地、轻柔地,吻在了他那道狰狞的伤疤上。

温热的触感,伴随着一滴滚烫的泪水,落在了陈九的胸口。

那是一个吻,也是一个祭奠。

祭奠他们死去的爱情,祭奠那个再也回不去的旧金山。

“好好活着,陈。”

她直起身,帮他拉好衣服,系好扣子,动作恢复了克制,“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需要你。我那时候选择了逃避,那个林小姐……她比我更有资格照顾你。”

……

第五天清晨,雨停了。

陈九醒来的时候,小院里异常安静。

没有厨房里的切菜声,没有脚步声。

他心里猛地一沉,快步走出房间。

客房的门开着,里面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桌子上放着那件她来时穿的黑色斗篷,已经洗干净了,叠在一旁。斗篷上面,放着一张信纸,和一个磨损的有些旧的十字架。

陈九拿起信纸。

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字迹娟秀,还带着泪痕晕开的墨迹。

“my dearest chen,

这几天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我把它偷来了,现在该还给上帝了。

我走了。回去的船一早就要开。不要来送我。

你说得对,时间好无情,我们都变了。命运指引我们去了该去的地方。

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那些孩子。

如果有一天,你累了,或者路过上海。记得在教堂的门口停一下。我会为你留一盏灯。

爱你的,

Eileen”

陈九紧紧攥着那张信纸,冲出了小院。

他跑得很快,甚至忘记了拿他的拐杖。他冲到山顶的了望台,眺望着远处的港口。

清晨的海面上,一艘挂着英国旗帜的客轮正拉响汽笛,缓缓驶离港口。

陈九站在风中,看着那艘船越来越小,变成一个黑点,最后消失在海天一线。

他没有喊,也没有追。

风从海面上吹来,吹动了陈九的长衫。

风中,自有未尽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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