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深处,水珠从石壁渗出,在昏暗的火把光下映出诡异的光泽。李善达被单独关押在最里间的牢房,手脚皆戴着沉重的镣铐。
陈远在狱卒引领下穿过长长的甬道,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他在牢门前驻足,示意狱卒打开牢门。
“李侍郎。”陈远步入牢房,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
李善达抬起头,脸上带着诡异的平静:“陈大人是来看我笑话的?”
陈远在狱卒搬来的凳子上坐下:“我是来听真话的。”
“真话?”李善达轻笑一声,“真话就是,我确实私造军械,也确实倒卖军粮。但这些事,秦王一概不知。”
陈远凝视着他:“你觉得陛下会信吗?”
“陛下信不信不重要。”李善达突然压低声音,“重要的是,陈大人愿不愿意听一个将死之人说几句真心话。”
陈远不动声色:“请讲。”
“秦王确实不知情,但他身边有人与北元勾结。”李善达的声音几不可闻,“我不过是替人顶罪罢了。”
“谁?”
李善达正要开口,突然脸色一变,双手掐住自己的喉咙,发出“嗬嗬”的怪声。
“来人!”陈远猛地起身。
狱卒急忙打开牢门,但为时已晚。李善达已经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陈远蹲下身检查,发现李善达的指甲缝中藏着一小包毒药。
“他早就准备好了。”陈远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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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英殿内,朱元璋听完禀报,脸色阴沉。
“死了?”
“是。”陈远垂首,“臣检查过,是藏在指甲中的剧毒,见血封喉。”
朱元璋冷笑:“倒是便宜他了。”
“不过他在临死前说了一句话。”陈远抬头,“他说秦王身边有人与北元勾结。”
朱元璋眼神一凝:“可有说是谁?”
“未来得及。”
殿内陷入沉默。朱元璋缓缓踱步,最终在窗前停下。
“此事到此为止。”
陈远一怔:“陛下?”
“李善达已死,此案就此了结。”朱元璋转身,目光如炬,“至于秦王,朕自有处置。”
陈远心中明白,这是皇帝要保自己的儿子。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北元细作……”
“朕会派人暗中查访。”朱元璋摆摆手,“你做得很好,退下吧。”
走出武英殿,陈远心情复杂。他明白政治需要妥协,但让通敌叛国之人逍遥法外,终究意难平。
刘伯温在宫门外等候,见他出来便迎上前。
“如何?”
“陛下要结案。”陈远简略说明情况。
刘伯温并不意外:“这是最好的结果。若是深究下去,恐怕会动摇国本。”
“可是北元细作……”
“陛下既然说会查,就一定会查。”刘伯温意味深长地说,“只是不会明查。”
陈远忽然想起一事:“李善达死前那句话,先生觉得是真是假?”
刘伯温沉吟片刻:“半真半假。他确实在替人顶罪,但未必是替秦王。”
“那是替谁?”
刘伯温没有回答,只是抬头望向北方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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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圣旨下达:
工部侍郎李善达贪赃枉法,私造军械,罪证确凿,虽已伏诛,仍追夺一切官爵,家产充公。
秦王朱樉御下不严,罚俸三年,闭门思过一月。
陈远办案有功,赏黄金千两,加太子少保衔。
这个结果在朝野引起不少议论,但无人敢公开质疑。只有陈远明白,这所谓的赏赐,其实是皇帝在安抚他。
当夜,陈远在府中设宴,只请了刘伯温一人。
“先生可知,陛下会如何处置那个真正的细作?”
刘伯温轻抿一口酒:“明面上不会处置。”
“什么意思?”
“有些事,不需要证据。”刘伯温放下酒杯,“只需要让该知道的人知道,陛下已经起了疑心。”
陈远恍然大悟:“所以陛下是打草惊蛇?”
“不止如此。”刘伯温微微一笑,“这也是在警告某些人,适可而止。”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猫叫。陈远起身查看,只见一只黑猫蹲在墙头,绿油油的眼睛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这猫……”陈远总觉得似曾相识。
“猫有九命,人却只有一条。”刘伯温若有所指地说,“陈大人,该放手时就要放手。”
陈远沉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场风波表面上已经平息,但暗地里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归工学院,继续他未竟的事业。
至于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到那时,才是真正决胜负的时刻。
月光下,那只黑猫轻盈地跃下墙头,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一个无声的警告,又似一个神秘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