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这等场面让他按捺不住雀跃,踮着脚尖往前凑,小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潮。
哇塞塞。
此时此刻需要掌声。
掌声响起来,事情太哇塞。
这可比自己当初挨揍时气派多了!
那日他被踢得蜷缩在地。
周遭虽有宫人,但是看到的不多。
除了父皇,最大的人物就是薛大人。
还在旁煽风点火。
不算观众。
当时疼得他只能装死避祸;
现在想起来,还有些疼呢。
今儿呢?
殿内齐聚二皇兄、三皇兄、四皇兄……一溜儿皇兄皇弟。
还有各位公主与太后,皇后娘娘……
满殿目光聚焦,这般壮观景象,直让他心头发痒。
“要头破血流了……不对,是脑浆迸裂!对,崩裂!”
他在心里使劲咂摸词儿。
小脸因激动涨得通红。
又懊恼自己肚子里的墨水太少。
竟想不出华丽辞藻形容这“美好瞬间”——
若是太傅在侧,定能捻着胡须道出八百种壮阔,多过瘾!
这个场面又不能跟别人商量,一起欢呼,也有点儿不太如意。
但是,自己也可以鼓掌呀!
多好!
这可是二皇兄呀!
他并非没见过死人,可那些都是卑贱的奴才,死了也只当踩死蝼蚁;
今儿个不同,在棍子底下,是尊贵的嫡皇子二皇兄。
是往日里稍不巴结就给人难堪的主儿。
此刻报应临头。
看他还经常口口声声说,要自己“好看”。
现在他就要好看了。
“脑袋开花……哇哈哈!”
“娃哈哈呀!娃哈哈,脑袋就要开花花。”
“真的好看!太好看。”
“谁要不看,终身难安。”
十八皇子藏在袖中的小手攥得发紧,眼底闪着细碎的光。
心底不由得哼起了萧琳儿教的歌:
“娃哈哈呀,娃哈哈……”
自打学会这曲子,他总觉得运气顺了不少。
如今见二皇兄要栽跟头,更是觉得处处“娃哈哈”。
连空气里的血腥味都透着畅快。
而且还有一点,自己可不是随便的人,随便就幸灾乐祸!
自己跟二皇子有大仇,血仇。
十六皇子曾经是自己的小弟。
他无缘无故死在了二皇子府的生日宴上。
这事要说跟二皇子没关系。
三岁小孩都不能信。
所以说,二皇子要死了。
从某种方面上来说,也算是为十六皇子报了仇。
虽然报这个仇,不是自己手刃仇人!
不是自己杀的!
但是没准是自己诅咒的呢。
自己把二皇兄给诅咒死了。
也不枉是十六皇子,跟了自己一场。
为兄弟报仇,是身为老大的职责。
十八皇子越想越觉得二皇子死的理所当然。
于是乎,他站起来还觉得不过瘾。
他要踮起脚,脖颈往前伸,像盼着猎物落网的野兽,眼底亮得惊人。
连睫毛都在抖,混着亢奋与焦灼。
如此才能显得虔诚。
只等那“咔嚓”一声骨裂,或是“噗”地一声血肉绽开。
这样可以把憋在心里的郁气全冲散。
于是乎,他全神贯注,指尖掐得掌心,又酥又麻。
视线像淬了火的针,死死钉在皇帝高高扬起的龙椅腿上——
那乌木椅腿裹着金纹。
真好看呢!
此刻在殿中烛火下泛着冷硬的光。
带着要砸碎骨头的狠劲,直逼二皇子的天灵盖。
十八皇子胸腔里的血像煮沸的沸水,咕嘟咕嘟往上冒。
连呼吸都带着颤音的雀跃。
后背却沁出一层薄汗,是紧张到极致的战栗。
“快……落啊!”
他在心里疯喊,舌尖抵着齿缝,竟尝到一丝隐秘的甜。
忽然察觉到牙龈发胀,像是藏着新生的牙根。
他使劲咬了咬,那酸胀感竟透着说不出的舒坦——
这可是好兆头,竟在此时要长牙了!
再看二皇子,那张平日里端方倨傲、动辄对人摆脸色的脸。
此刻煞白如纸,眼尾崩红,狼狈得比他当初被踢得蜷缩在地时不堪百倍!
太后无动于衷,公主们低低抽气,几位皇兄僵立不动,皇后娘娘趴着瞎喊……
多热闹!
这满殿的动静,都成了这场复仇好戏最衬景的配乐。
这么多人看着呢,看着二皇兄被椅腿砸得脑浆迸裂,红的血、白的浆溅在金砖上。
该是何等痛快!
就在乌木椅腿带着破风锐响往下沉的瞬间。
十八皇子瞳孔骤缩,指尖几乎要嵌进掌心——成了!
十六皇子,你老大我为你报仇了!
在下面记得接着点二皇兄!
别让他没了脑袋受欺负!
你先走一步,以后你是他的老大。
可下一秒,殿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一道踉跄的身影撞了进来。
甲胄蹭着金砖划出刺耳声响,震得人耳膜发疼。
“陛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以血死谏!”
那侍卫声音嘶哑,
“绝不可再派公主和亲!”
这声喊如惊雷劈在殿中。
二皇子猛地转身回头。
眼中闪过无数的表情,错愕,狂喜,生气,怒火……
可皇帝哪里顾得上这些,
一心要杀了这个要抢自己乞丐皇帝之位的人!
他手腕一沉,乌木椅腿依旧朝着二皇子砸去。
只不过二皇子转头转的急。
椅子腿落点偏了几分,重重砸在金砖上。
“咔嚓”一声脆响,金砖应声碎裂。
碎屑飞溅,溅了二皇子一身!
“他娘的!太气人了!”
十八皇子浑身的亢奋像被骤降的冰水浇透,瞬间僵在原地。
踮着的脚尖重重砸在金砖上,震得脚踝发麻。
胸腔里沸腾的血意转眼凝成冰碴,堵得他心口发闷。
怎么偏就卡在这时候?
和亲之事有什么着急的,差这一会儿吗?
太子那蠢货!
眼看二皇子就要栽在父皇手下!
除去这心头大患,他不也少个夺嫡对手?
皇家之中本就是剩者为王。
这点道理,太子竟不如他一个稚童通透!
他死死盯着皇帝紧绷的侧脸。
鬓边碎发因方才的激动汗湿贴在颊上,喉间堵着股没处宣泄的躁火。
视线扫过那跪地发抖的报信侍卫,恨不能冲上去将人揪过来撕碎——
若不是这蠢货乱闯,二皇子早已血溅当场!
他攥紧的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疼意却压不住翻涌的戾气。
只巴巴盼着父皇能甩开这茬。
让那乌木椅腿重新扬起、落下!
“父皇!再来一下啊!”
他在心里急得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