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角的公主们早吓得缩成一团,裙摆簌簌发抖,像受惊的幼鹿挤在一起。
四下望去竟无半分可藏之地。
“别过来!”
有人急声喝骂,嗓音里抖着破音,
“一人做事一人当,二皇兄,你这般拉扯众人,也太不地道了!”
骂声未落,萧祁睿带着风声的身影已扑至近前。
众皇子只得仓皇后退,最终被挤在殿中盘龙柱下,肩背相贴动弹不得,鼻尖全是彼此慌乱的喘息。
皇帝身影步步紧逼,手中半截椅腿泛着冷光,木刺尖锐如刀。
看那架势,砸在谁身上都难逃骨裂筋折的下场。
死寂被一声颤抖的“父皇饶命”划破,像投入沸水的石子,紧接着此起彼伏的求饶声撞碎殿宇宁静:
“父皇,饶了二皇兄吧!”
“都是儿臣等的错,求父皇息怒!”
众皇子竟齐齐上前一步,形成一道人墙挡在萧祁睿身前。
三皇子攥着拳,脸上被气的强装恳切。
四皇子垂着眼,掩去眼底的算计,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
他娘的!眼泪倒是用上了。
但是不是为死去的二皇子哭诉,而是为自己刚才不知道哪儿蹭了一下,死疼死疼的。
二皇子太损了!
突然来这一出?
往皇子群里窜。
让父皇逮着谁打谁。
冤有头债有主,不能抡起椅子不分敌我。
但是,这时候是说理的时候吗?
父皇给大家说理的时间吗?
盛怒之下的帝王,只想取人性命。
果然,皇帝陛下一看人多了。
都在拦着自己。
还都是自己生的。
这个气,那股被忤逆的怒火愈发炽烈。
青筋暴起的手抡起椅腿就往人墙上砸,嘶吼声震得殿宇发颤:
“让开!都给朕让开!谁拦着,朕连他一起杀!敢抢我的东西——”
椅腿带着破风的力道落下,最前排的五皇子咬牙硬接。
“咔嚓”一声脆响,骨头碎裂的声响混着凄厉痛呼炸开,殿内瞬间乱作一团。
“哎呀!我的胳膊断了!断了啊!”
“来人!快传太医!混账东西们,还愣着干什么?”
哭喊声、惊叫声此起彼伏,有人疼得直跳,有人趁乱想逃。
混乱中不知是谁先伸手,死死扣住皇帝抡椅腿的手腕。
紧接着数道人影扑上来,有的抱腰有的扯臂,硬生生将那半截乌木椅腿从帝王手中拽落。
“哐当”砸在金砖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三皇子胳膊被椅腿扫到,疼得龇牙咧嘴,额角冒起冷汗,却仍死死抵着皇帝肩头不让他挣脱;
四皇子趁机绕到侧面,攥住皇帝另一只手。
余光瞥见萧祁睿缩在人墙后安然无恙,气得抬脚踢起地上掉落的玉坠儿,
“咣当”一声砸在二皇子衣襟上——
好你个惹事精,倒躲在后面清闲,把祸水全泼给大家伙儿!
萧祁睿被玉坠砸得一怔,低头瞥了眼衣襟上的痕迹,唇角勾起抹冷笑。
这点疼痛,相较于片刻前后背抵着宫墙的濒死恐惧,轻得像蚂蚁啃噬般不值一提。
萧祁睿缩在人墙后,锦袍后背仍浸着冷汗,冰凉黏腻地贴在皮肉上,指尖却悄悄松了劲——
总算把这群隔岸观火的东西拖下了水,今日便是要死,也有满殿皇子陪葬,不算亏。
身前的人墙还在剧烈晃动,帝王的嘶吼声穿透人群撞进耳膜。
皇帝被众皇子攥得动弹不得,身上袍子揉皱如枯叶,鬓边散乱的发丝糊在汗湿的脸上,眼底猩红得像淬了血。
每一次挣扎都带着撕裂般的疯癫:
“反了!你们都反了!朕是天子,朕要杀了你们——”
他脖颈青筋暴起,唾沫星子混着怒吼溅在近前皇子的锦袍上,往日威仪荡然无存,只剩困兽般的暴戾。
“朕要杀了你们这群抢江山的逆种!”
帝王的嘶吼撞得殿梁积尘簌簌坠落。
混着金砖地面的震颤滚过殿宇。
皇帝被众皇子钳制着双臂,手背青筋暴起如虬结老根,手指在半空胡乱抓挠。
指甲刮过皇子们的皮肉,划出一道道渗血的红痕。
眼底猩红似燃着的炭火,将往日九五之尊的威仪焚得干干净净。
对上皇帝陛下,皇子们哪敢真还手?
何况还有一些奴才们看着呢。
到时候被别人抓住把柄,自己哪还有活路啊?
只得咬碎牙往肚里咽,锦袍下的肩头绷得发紧。
心里早把萧祁睿骂了千百遍——总不能此刻喊
“来人,拿下皇帝吧?”。
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
可二皇兄到底做了什么,竟把父皇惹得这般疯魔?
前思后想也摸不透头绪,只觉肩头被抓挠的地方火辣辣地疼,连带着心口都堵得发慌。
“你要杀谁?”
“过来,杀了哀家便是。”
一道声音骤然响起,轻得像断线的风筝飘在半空。
却带着穿骨的锐意,瞬间钉住殿内所有声响。
皇子们攥着皇帝的手猛地一紧,眼底齐齐涌上狂喜——是太后!
太后终于发话了!
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等众人挂了彩才开口,可此刻这声呵斥,竟比救命符还管用。
众人抬眼望去,太后斜倚在雕花宝榻上,脸色白得像宣纸。
半边发髻松垮垮垂着,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狼狈不堪。
方才被皇帝疯态激得呕出的血,还凝在唇角。
顺着脸上沟壑般的皱纹蜿蜒,淌成暗红的纹路,触目惊心。
她偏着头,浑浊的眼珠死死锁着皇帝,那目光里藏着半生威仪沉淀的冷,竟让疯癫的帝王都僵了瞬。
话音落,太后猛地偏头咳了两声,指缝间渗出新的血珠,红得刺目。
她却扬手挥开上前搀扶的嬷嬷,枯瘦的手指在空中颤了颤,哑声续道:
“将来史书落笔,便该写‘世宗疯悖,弑其母于慈宁宫,天怒人怨’——你要这千古骂名,哀家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