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坐在四合院的木桌前,窗台上的茉莉花刚冒出花苞,风一吹飘来缕淡香。
铺开信纸,想了想,先写下 “淮安” 两个字,笔锋顿了顿,才接着往下写:
“燕大开了开学典礼,大礼堂的木椅子坐得满满当当,阳光从高窗漏下来,在地上洒了几道亮杠子。我忽然想起你送我报到那天……
学校食堂的菜色每天不重样,我都快吃胖了……
课程表排得满,早上要背单词,下午有语法课,抽空还得去图书馆看原版书,可我觉得踏实,我喜欢校园……
你那边还好吗?任务忙不忙?
对了,碰巧遇到卖牛肉的,做成了牛肉干,我吃着觉得不错,跟信一起寄给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写完信,苏禾把牛肉干包好,又拿出另一张信纸,是写给靠山屯的苏大栓和王秀英的。
她拿起笔,好一会儿才落下字:“爹,娘,我考上燕京大学,学校挺大,有湖有塔,老师同学都好,你们别担心。
我寄了一百块钱和一些粮票、棉布,棉布做件棉袄正好,你们冬天穿。
等放了假,回去看你们,到时候再给你们讲学校的事儿。”
写 “回去看你们” 时,她笔尖顿了顿,想起靠山屯的土坯房,想起王秀英早上煮的玉米粥,心里软乎乎的。
另一边,苏家的客厅里,气氛像蒙着层灰。
林婉秋这些天做饭时,总下意识多盛一碗饭,摆筷子时也会多摆一双,摆完了又赶紧收起来,嘴里还念叨:“白眼狼,有本事别回来!”
可心里却总琢磨着,苏禾什么时候会回来,到时候她得先让她认错,不然这孩子越发不好管教了。
直到那天,张婶隔着院墙大喊:“婉秋啊!听说你们家小禾在燕京大开学典礼上发言了?还是新生代表呢!这可太长脸了!”
林婉秋正晾着衣服,手里的衣服“啪嗒” 掉在地上。
她赶紧捡起,脸上堆着笑,嘴里应着 “哪有哪有”,心里却像被掏空了似的。
失魂落魄地回了屋,坐在沙发上,看着苏禾以前住的房间门紧闭着,第一次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苏禾那天说的 “再也不回来”,不是气话,是真的。
苏国栋晚上回来,看见妻子坐在沙发上发呆,饭也没做,叹了口气,没多说什么 。
苏卫民这些天总蔫头耷脑的,放学了也不跟院里的孩子玩,就蹲在老槐树下踢石子。
这天他正踢着,石子滚到一个人的脚边,他抬头一看,眼睛一下子亮了 —— 是苏禾!她骑着辆新自行车,单脚支地,笑着朝他招手:“卫民,发什么呆呢?”
苏卫民撒腿就跑,鞋跟都差点掉了,跑到苏禾跟前,仰着头问:“二姐?你怎么来了?”
“接你去我那儿认认门,晚上在我那儿吃饭。” 苏禾拍了拍车后座,“上来吧,坐稳了。”
苏卫民手脚并用地爬上后座,紧紧攥着车座,风吹过他的耳朵,他忍不住问:“二姐,爸妈他们……”
苏禾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离开的是那个让人憋闷的家,你永远是我弟弟,大人的事跟你没关系。”
苏卫民用力点头,下巴抵着苏禾的后背,心里那点纠结一下子没了。
看到二姐住的好,吃的也好,而且最重要的是二姐她开心,比以前在苏家时更开心了。
苏禾送他离开时,“卫民,我现在的地方,你知道就好,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
苏卫民知道二姐这是不让他告诉爸妈,点点头:“二姐,我知道了,我不会乱说的,你一个人好好的,我会想你的!”
……
晚上苏家吃饭,林婉秋看着苏卫民扒饭,忍不住问:“卫民,你跟你二姐最好,她就没跟你说过她去哪儿了?”
苏卫民嘴里的饭突然没味儿了,筷子在碗里搅来搅去,头垂得更低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没…… 没说,我不知道。”
林婉秋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更烦。
苏卫民扒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碗往房间跑,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