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姜晓荷一把拽住他,“现在杀她没用!二哥的命要紧!”
“救人?”陆铮声音沙哑,“这怎么救?我这就送二哥转院!”
“来不及了!”姜晓荷几步冲到桌边,一把抓起暖水瓶。
晃了晃,还有大半壶热水。
她迅速从兜里掏出那把在火车上缴获的水果刀,手起刀落,切下一块还没吃完的进口巧克力,扔进茶杯,滚烫的热水冲下去,巧克力迅速化开,腾起一股甜腻的香气。
“二哥这是严重的低血糖休克,再加上药物乱用搞坏了电解质。”
姜晓荷一边飞快搅拌着杯子里褐色的糖水,一边语速极快地吼道。
“这时候挪动他,车上一颠簸人就没了!必须立刻灌糖!”
她端着杯子转身冲向床边:“陆铮,把人扶起来!捏开嘴!”
陆铮二话没说,单膝跪上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器,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陆诚半抱在怀里。
陆诚的脑袋无力地耷拉在陆铮宽厚的肩膀上,像个断了线的木偶。
陆铮手指有些抖,却坚定地捏住了陆诚的下颌骨,迫使牙关松开。
姜晓荷拿着勺子,舀起一勺浓稠的巧克力糖水,小心翼翼地送进陆诚嘴里。
可人昏迷太久,吞咽反射几乎没了。
黑褐色的糖水顺着陆诚干裂枯皱的嘴角流下来,滴在陆铮的手背上,烫得他眼皮一颤。
“咽下去啊……二哥,你倒是咽啊!”
陆铮眼圈通红,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硬汉,此刻声音都在打飘。
门口被保镖死死按住的林美凤,这会儿回过神来,尖叫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们干什么!给他喂什么脏东西!”
“陆诚要是死了,就是你们害的!我要报警!我要让公安枪毙你们!”
“闭嘴!”姜晓荷头都没回,手里稳稳地送入第二勺。
她腾出一只手,抵在陆诚的喉结处,用力向下一顺,强行刺激吞咽动作。
“咕咚。”
一声极轻微的响动。
姜晓荷眼睛猛地一亮:“咽了!继续!”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
“怎么回事?二夫人,出什么事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厚瓶底眼镜的男人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手里拎着个掉皮的药箱。
正是林美凤刚才趁乱让心腹去喊的家庭医生,王德全。
林美凤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指着屋里大喊:
“王医生!快!这两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在谋杀老二!”
“他们拔了吊针,还给他灌黑乎乎的毒药!快拦住他们!”
王德全一听,立马冲进屋,摆出一副权威专家的架势,指着姜晓荷怒斥:
“胡闹!简直是胡闹!病人身体极度虚弱,只能靠静脉营养维持,拔了针是想害死首长吗?”
“你是哪个单位的?懂不懂规矩?”
姜晓荷喂完最后一口糖水,将空杯子重重顿在床头柜上。
她转过身,目光上下扫了王德全一遍。
“你是医生?”姜晓荷冷笑一声,“我看你是阎王爷派在陆家的办事员吧。”
王德全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但仗着林美凤在场,硬着头皮吼:
“你血口喷人!我是医学院正经毕业的,负责首长保健工作多年!”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质疑我的方案?”
“方案?”姜晓荷回身抓起那个被拔下来的输液瓶,直接怼到王德全鼻尖底下。
“那请问赵大医生,为什么要给一个长期卧床、无法进食、且没有糖尿病史的病人,注射高浓度的胰岛素混合液?”
王德全的脸“唰”一下白了,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他下意识想去抢那个瓶子:“你……你胡说!那是营养液!是葡萄糖!”
“葡萄糖?”姜晓荷侧身避开,步步紧逼。
“敢不敢现在就封存这个药瓶,送到301医院去化验?”
“如果里面检出过量的胰岛素成分,赵医生,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吗?”
她每说一句,就往前逼近一步。
“这是蓄意谋杀!是协助他人谋害国家功臣!这帽子扣下来,够你吃几回枪子儿的?”
这年头,这罪名可是要掉脑袋的!
王德全腿一软,药箱“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他惊恐地看向门口的林美凤:“二……二夫人,这……”
林美凤也没想到这个乡下女人真懂医,一眼就看穿了药瓶里的猫腻。
她慌了神,眼珠子乱转,梗着脖子强词夺理:
“你说是胰岛素就是胰岛素?我看是你自己带进来栽赃赵医生的!”
“瓶子刚才在你手里,谁知道你往里面加了什么!”
“呵,不见棺材不落泪。”姜晓荷懒得跟这泼妇废话。
她转头看向陆铮:“当家的,把这个庸医捆了。”
“连同药瓶一起交给王处长。外贸部的人还在楼下,那是国家干部,做个证人绰绰有余。”
陆铮此时已经把陆诚放平。
听到这话,他缓缓直起身子,浑身骨骼发出轻微的爆鸣声。
他像一头暴怒的雄狮,两步跨到王德全这个“帮凶”面前。
“别……别动手!我是知识分子!我是……”王德全吓得连连后退,直到背贴墙壁。
陆铮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单手将这百十来斤的大活人提得双脚离地,狠狠掼在墙上。
“你也配叫医生?”
陆铮咬着牙,一拳砸在王德全耳边的墙壁上,墙皮簌簌直落。
“我二哥要是醒不过来,老子活剥了你的皮!”
就在这时,床上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水……”
陆铮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只见原本面如死灰的陆诚,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撑开了一条缝。
虽然眼神还有些涣散,但那确实是活人的光亮!
“二哥!”陆铮丢下像烂泥一样的王德全,扑到床边,眼泪再也忍不住,断了线似的往下砸。
姜晓荷也松了一口气,后背早已湿透。她走过去搭了搭陆诚的脉搏。
虽然细弱,但比刚才那是强多了。
“命保住了。”姜晓荷轻声说,“只要血糖上来,人就抢回来了。”
林美凤看着醒过来的陆诚,像是见了鬼,身子顺着门框瘫软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念叨:“不可能……怎么可能醒过来……”
陆诚费力地转动眼珠,视线在陆铮脸上聚焦,好半天才认出人来。
他又慢慢移向门口的林美凤,那双浑浊的眼里满是悲凉。
干裂的嘴唇动了动,用尽全身力气,吐出几个字:“阿铮……小心……家里……有……”
话没说完,他又力竭昏睡了过去。
“二哥!”陆铮急了。
“别晃他!”姜晓荷按住陆铮的手。
“他是太虚弱了,让他睡。现在最要紧的,是把屋里的脏东西清理干净。”
姜晓荷站直身子,环视四周。
此刻的她,虽然穿着普通的风衣,头发有些乱,但身上那股子气场,竟然压得满屋子大老爷们不敢大声喘气。
“忠叔!”
“哎!在!”老管家抹着眼泪应声。
“把大门给我锁死。”姜晓荷冷冷下令。
“从现在起,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给王处长带个话,就说陆家出了内鬼,涉嫌谋害现役军官,请他帮忙联系市局和军区保卫处。”
她转过头,看着面如土色的林美凤和王德全,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人心里发寒。
“咱们就在这儿等着。既然二嫂想玩,那咱们就玩把大的。”
“我要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这陆家的大门里,到底藏了多少鬼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