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娟越琢磨越觉得心里堵得慌,眼眶发酸,她低头瞧着手里补丁摞补丁的衣裳,她心里那一股子委屈,“腾”得冒上来,恨不得一把扔在地上。
想想自己过的日子,起早贪黑地操持家务,饭食没见着几回荤腥,衣裳破了缝缝补补接着穿,可明明自己是有相公的人。
再看看史寡妇虽说她没了相公,可她吃穿不愁,屋里收拾的利利索索,整日见人说话都带着笑模样,她就是偶尔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田小娟鼻子一酸,捏着衣裳的手指绞来绞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自己咋就活得,不如一个寡妇体面。
一听这话,史寡妇脖子立马杨得老高,得意洋洋的说道:“田小娟,你可别这么说,你相公挺能干,膀大腰圆,他有一把子力气,还去云台镇打短工,保准能赚不少银子。”
这话听着像是夸人,可史寡妇语气轻飘飘,眼尾往上挑着,明摆着是拿话堵人,仿佛在说,你相公虽说在外面打短工,可日子不还是过的紧巴巴。
史寡妇眼皮子轻轻一翻,她心里腹诽着,这朱大牛果然人如其名,力大如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除了空有一身力气,整日就知道闷头干活,也赚不了多少银子,连自家娘子都穿得破破烂烂,他压根没有半分本事。
再看田小娟那副护着相公的模样,史寡妇嘴角一抽,亏她还把朱大牛当宝贝。田小娟瞎了眼,但凡她有点见识,也不至于跟着过这种苦日子。
田小娟面色一僵,她觉得史寡妇这话里全是刺,她干巴巴的回嘴道:“史寡妇,你可别笑话我,我相公要是真能赚到更多银子,我天天给你早晚上三炷香。”
田小娟话虽然说的直白,可语气里满是赌气劲,明知相公没什么出息,偏偏听不得别人当面戳穿,她嘴上硬撑着,她的心里像是扎了根刺似的发疼。
田小娟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古槐村谁不知道自家相公那老实巴交的性子,除了闷头卖力气,见了人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哪家男子不是心思活络的找营生,可朱大牛倒好,只会跟着同村人去云台镇扛大包,搬石头,赚的都是些汗珠子摔八瓣的铜板,攒半年也凑不出一两银子。指望着朱大牛发大财,田小娟苦笑着摇摇头,只要能吃饱饭,也算是老天爷开眼了。
田小娟瞥了一眼,她心里腹诽着,史寡妇有什么了不起,整日扭着腰肢招蜂引蝶,那些男子争着给她送银子,说白了就是靠男子们养着。
瞧着史寡妇穿的晋绣棉衣,戴的银手镯,哪样都是男子给的,没了那些围着她转的男子,她能过的如此光鲜亮丽。
田小娟抿了抿嘴,低头看着身上的粗布衣裳,虽说相公赚的银子 不多,可好歹他实实在在,不像史寡妇整日看别人脸色过活,还真没有什么好眼红和羡慕。
史寡妇正在嗑瓜子,笑的眼波流转,压根不知道田小娟正把她在心里贬低的一文不值,要是史寡妇知道,那些“裙下之臣”,被田小娟说成“靠男子养”的本事。
恐怕史寡妇立刻把瓜子壳往地上一扔,双手叉腰,扯着嗓子大骂着,“田小娟,谁说我靠男子,我凭本事让男子心甘情愿掏银子,总比你守着那个榆木疙瘩的相公,过苦日子强,有本事你也让他赚银子去,羡慕嫉妒算什么本事。没见过世面,眼红就直说,装什么清高。”
史寡妇虽然年长田小娟一岁,史寡妇脸颊白净,头发梳的油光水滑,鬓角别着朵海棠绢花,衣裳不算多华贵,总洗的干干净净,穿的利利索索,往那儿一站,腰肢一扭,说话带笑,眼波流转。
再看田小娟成天眉头紧皱,愁眉苦脸,衣裳补丁摞补丁,头发随便用布条一扎,也顾不上打扮自己,看着比实际年纪显老好多。
怪不得古槐村男子总是爱往史寡妇门前凑,她往门口一坐,帕子轻轻一甩,眼波流转间,带着三分娇俏,两分媚惑,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热乎劲,任谁见了都晃了神,她还会拿捏分寸,笑时掩着嘴,说话时带着点撒娇意味,一来二去,哪个男子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史寡妇眼尾往上一挑,笑的格外耀眼,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得意,笑嘻嘻的说道:“田小娟,你也太夸张了,买一匹粗布能花几个铜板,你相公打短工,这么长时间,还能买不起,趁着年轻多打扮打扮,我比你大一岁,你看着可比我显老多了。”
田小娟眼眶泛红,指甲深深掐进手掌心,史寡妇那一句“显老”,像一根针,戳得她心头泛疼意,田小娟知道她说的不假,她低头看见袖口磨出毛边,鬓角新添白发,喉间又涌出一股子酸意和委屈。
田小娟一张嘴带着火气的说道:“史寡妇,我相公赚点银子,要留着过年,两个儿子肚子像无底洞,天天喊着馋肉,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先要让他们吃饱喝足,将来还要攒银子,给他们定亲,如果不趁早要银子,还怎么给两个儿子成亲和盖房子。”
田小娟嘴上说着埋怨的话,她眼底满是得意,她心里想着,自己给朱大牛生了两个儿子,给老朱家传香火,咋说自己都是老朱家的大功臣。
史寡妇膝下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此刻她正翘着二郎腿,“咔嚓,咔嚓”磕着瓜子。田小娟话里话外藏着“生儿子才是相公家的大功臣”的暗讽,史寡妇好像没有听见一般,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史寡妇脸上堆起“为你好”的笑容,身子往她身边凑了凑,劝说道:“田小娟,你是真傻,你跟白家三房的周诗很熟,如今白家赚了不少银子,咋不让你相公去白家谋个好差事,都是一个村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白家人也不好意思给少了工钱。到时候,还怕没有新衣裳穿吗?”
史寡妇手指捏着一颗瓜子突然顿住,想起三房的白青松时,她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算计的光芒,白青松是她早就盯上的人。可惜平日里史寡妇总是没有合适的理由搭话,连个下手的机会,都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