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脑中疯长:机会!这是天赐的机会! 今晚哪怕一单都不再接了,他也必须死磨硬泡,哪怕跪下来求,也要向这位“前辈”讨教一点直播的真经!他受够了风里来雨里去,受够了看人脸色,他做梦都想早一天彻底甩掉身上这件象征着底层挣扎的“黄马甲”!
这强烈的念头让他心跳加速,血液上涌,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准备好的、带着谄媚的请教之词。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另一个身影,如同命运恶意的玩笑,从裴轻雪身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是裴轻舞。昨晚上送她外卖边骑行边还抱怨为什么不是一字之差的裴轻雪哩?!老天爷啊,睁开眼吧,可怜可怜我苦逼的屌丝李平安吧!这么个搞事情,会搞死人的。
那张美丽得令人窒息、过目难忘的脸,此刻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他的视网膜上,烫进了他的心尖肉上。昨晚那辆差一点要了他的命的跑车、那单迟到了四分钟的烧烤,那个不输香妃的惊艳、那双冰冷的眼神、捥心的言语、那通随之而来的奖金扣除和主管的训斥,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刚刚燃起的、关于“未来”的狂热幻想。
所有的企图心、所有的谄媚念头,在认出裴轻舞的这一刻,被一种更原始、更尖锐的情绪——屈辱和愤怒——碾得粉碎。
上一秒钟他还在庆幸上苍眷顾,体恤穷屌丝。下一秒他从云层的飞机上跌进了地面,不!还跌落入粪坑里。靠,老天爱怎么搞就怎么搞吧,搞死我去个球,我死去。爱谁谁!
真tm冤家路窄!!!
这七个字,像淬了毒的匕首,在他心里疯狂捅刺。请教?讨好?在这个女人面前?在她那可能带着嘲讽和怜悯的注视下,去卑微地乞求前辈的指点?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几乎窒息。从云端跌回泥潭,只需要零点一秒。他一个字也不想再说,一秒钟也不想再多停留。多待一刻,都是对自尊的凌迟。
于是,那声原本可能充满热情的“您好”被死死咽了回去。他像个失去灵魂的机器人,机械地完成交付动作,用低不可闻的“谢谢”斩断所有关联,然后近乎逃离地冲进电梯。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他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才敢大口喘息,满心只剩下被命运戏弄的荒谬感和一股无处发泄的、炽热的怒火。
厚重的防盗门“咔哒”一声关上,将门外世界的纷扰与尴尬暂时隔绝。
客厅里,灯光温暖,裴轻雪的客厅浸在午后淡金色的光晕里。财位所在的那一隅,更是被精心打理过。空气凝滞,连窗纱都纹丝不动,只有檀香炉里一缕青烟,笔直地、缓缓地升腾,宛若一道透明的细线。然而,真正的生机,却全锁在角落那座剔透的水族箱中。
箱内水光潋滟,几条中华斗鱼,正进行着一场沉默而激烈的战争。它们披着锦绣般的鳞甲,嫣红、墨蓝、月白,色彩浓烈得如同工笔重彩。宽大的尾鳍与腹鳍舒展开来,像舞女的云袖,又如战士的旌旗。此刻,它们不再是悠游的观赏物,而是绷紧了全身肌肉的角斗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