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红如焰的鱼猛地摆尾,向那蓝若深潭的对手发起冲刺,蓝鱼毫不相让,迎面撞上。没有声音,但那瞬间的纠缠、旋转、撕咬,却仿佛能让人听见鳍膜撕裂的微响,身体撞击水流的闷响。它们的每一次转身都搅起一串细碎的气泡,珍珠般簌簌地浮向水面,在那极致的静谧里,这无声的搏杀被放大得惊心动魄。
这激烈的动态,愈发反衬出水箱之外世界的绝对静止。茶几上,一杯清茶的热气正袅袅散开,勾勒出时光缓慢爬行的轨迹。那沸腾的、无声的逐斗,非但未曾打破这片宁静,反而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用一圈圈漾开的、无形的涟漪,将此刻的安静衬托得愈发深邃、沉实,直抵人心。
外卖餐盒打开,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裴轻雪点了城中一家知名私房菜的外卖,菜品精致,连包装都透着格调。裴轻舞面前是她最喜欢的金汤佛跳墙捞饭,浓稠的金汤包裹着鲍鱼、花胶等珍贵食材,是她平日里的心头好。
然而此刻,她却觉得味同嚼蜡。
勺子无意识地搅动着碗里金灿灿的汤汁,她却一口也咽不下去。对面的裴轻雪沉默地吃着饭,举止优雅,却明显心事重重,似乎还在回味自己刚才那番关于“双重人格”的剖白。旁边的岳珂儿也低着头,小口吃着她的黑松露鲍汁扣鹅肝饭,眼神闪烁,显然也被刚才门口那场无声的冲突搅得心神不宁。
她望着一向不会让自己受一点点的委屈的护妹狂魔——正在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似的津津有味的品饭。聪慧的裴轻舞哪里不知道哥哥的呵护?闺蜜的贴心?此刻的闷声不响吃饭,那是默不作声的想帮她,却又怕不小心无意间伤害了她。
裴轻雪给自己点的,是一份 “古法蒸东星斑配珍珠米饭” 。白色的餐盒里,一片雪白的东星斑鱼肉静卧其中,上面铺着细细的姜丝和葱丝,淡金色的豉油汁水清澈见底,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鱼肉的鲜甜原味,看起来清淡而精致。
这种令人窒息的“食不语”,让裴轻舞浑身不自在。她天生也不是不能憋住话的人,人小鬼大,心底里驻着许多谁也没说过的小秘密。这次却憋不住了,尤其是当一种莫名的烦躁感像小虫子一样啃噬着她的时候。只有最关心疼自己的人才最急迫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何更多的更好的帮助她。
“啪!”
她突然把勺子往碗边一放,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打破了沉寂。裴轻雪和岳珂儿同时抬起头看向她。
“这饭没法吃了!”裴轻舞没好气地说,漂亮的眉毛拧着,目光扫过哥哥和好友,“一个个的,跟闷葫芦似的!不就是一次不愉快的送外卖体验吗?至于吗?”
她这话像是抱怨,更像是为了打破僵局而故意找的由头。没等两人接话,她就像倒豆子一样,带着几分委屈和更多的恼火,说起了昨晚的“不愉快”:
“没什么,不是说刚才那个送外卖的的事儿,就是昨晚那个送外卖的事儿。”她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但“那个送外卖的”几个字,却带着一丝微妙的、被刻意强调的嫌弃。
二人都没有挑剔她话里有话的、语无伦次的两次重复着几乎让人听不懂的乱七八糟语言,这里面有“故事”,且还是个“事故”。
裴轻雪微微挑眉,没说话,用眼神示意她继续。岳珂儿则眨了眨眼,好奇地等着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