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力赶紧收起笑容,脸色一正,语气变得认真甚至有点笨拙地解释起来,生怕对方误会:
“不是不是,您别多想!我的意思是,做我们这夜市生意的,都有规律。你看,咱们这有大棚,刮风下雨下雪其实倒不是大问题。客人呢,也大多是熟客,有固定的点儿。比如上下夜班的,这个点儿就该来吃口热乎的‘打尖儿’,或者给工友捎带打包。我接平台外卖单子不多,主要做堂食。”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上没停,利索地归拢着东西,话语也像他干活一样,条理分明:“平常也就是几个高峰:晚饭点儿,有约着喝酒的;晚饭后,有家长带着孩子来当零嘴儿的;再就是逛街逛累了的。到了后半夜,就是像刚才那些跑夜车的司机、下夜班的,三三两两零散客人。基本上就这几个波次,我一个人,平时完全应付得过来。守业和平安他俩,谁下班早或者有空,也会过来搭把手,那我就更轻松了。”
他尽可能地把自己的日常工作描述得轻松、有规律,试图淡化“辛苦”的印象。
梁栩嫣安静地听着,注意到他详细解释了忙碌的时段,却巧妙地回避了收摊的具体时间。她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追问道:“所以,就算客人散得差不多了,你也还是要熬到很晚,每天都得到下半夜才收摊,是吗?”
被问到了点子上,牛大力动作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随即化作一种带着点认命和自嘲的“怂郁”表情。他扯了扯嘴角,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口吻说:
“嗨,没办法啊!谁让咱小时候光知道疯玩,没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他拍了拍沾着油渍的围裙,“咱这号人,接不了社会主义现代化的班,就只能自己找点‘资本主义尾巴’的活儿干干,好歹混个养家糊口呗。”
他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但话语里却透着底层劳动者对现实清醒的认知和一丝淡淡的苦涩。他继续一边擦着灶台,一边像是总结自己的人生哲学:
“这夜市摊儿啊,说起来跟那卖青菜水果的差不多,是个‘勤行’,得勤快,手脚不能停。可它又跟那24小时便利店有点像,得能‘死守’。尤其是后半夜,你知道啥时候会来个急等着吃口热饭的夜班人?你要是图省事,看人少就早早关门,人家大老远跑来一趟,看你黑灯瞎火的,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心就凉了。这不光是流失一个客人,口碑也就慢慢没了。”
他说到这里,语气认真了不少:“做我们这行,不光口味要好,服务要周到,更重要的是你得让人放心,让人觉得不管多晚,你这儿总亮着灯,总有一口热乎的等着他。这份‘靠谱’,有时候比味道还重要。”
这番话,牛大力说得朴实,甚至带着点油滑的自嘲,但却让梁栩嫣沉默了片刻。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听到一个底层劳动者对自己职业的解读,没有抱怨,没有煽情,只有一种扎根于生活的、带着烟火气的坚韧和责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