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苹果?
当那个红润饱满,还带着晨露的苹果,被姜宇不紧不慢地从马鞍旁的袋子里取出来时,整个战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孙尚香正值人马合一,弓拉满月的巅峰状态,那即将离弦的狼牙箭,凝聚了她全部的精气神。可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她那燃烧到极致的战意,瞬间凝固了。
他要做什么?
羞辱我?
孙尚香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将手中的箭矢对准姜宇的头颅。
而两岸的将士,更是彻底懵了。
“那……那是苹果吧?我没看错吧?”
“主公这是饿了?临阵磨枪,阵前吃果?”
“疯了,主公一定是疯了……”姜宇麾下的士兵们交头接耳,脸上的担忧,已经变成了茫然。
江东的将士们则先是愕然,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原来是个耍猴戏的!”
“阵前吃苹果?他是来搞笑的吗?”
“夫人,一箭射穿他的苹果,再射穿他的喉咙!”
嘲笑声,呐喊声,此起彼伏。
只有郭嘉,在看到那个苹果的瞬间,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不是傻子,他读过的杂书,比很多人吃过的盐都多。一个关于神射手的古老传说,猛地窜入他的脑海。他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嘴里只剩下无意识的呢喃:“完了……玩脱了……这下真要准备后事了……”
在这片喧嚣与混乱的中心,姜宇却恍若未闻。他甚至还有闲心,将那颗苹果在衣袖上擦了擦,然后,对着阳光,欣赏了一下它鲜亮的色泽。
“嗖——!”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所有的嘈杂。
是孙尚香!
她终究是身经百战的将才,心志远非寻常人可比。在最初的震惊与愤怒之后,她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自己的目标上。
不管对方耍什么花招,先拿下第一场!
战马仍在飞驰,她的人在马背上稳如磐石。弓弦乍响,箭矢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跨越百步距离,精准无误地,朝着河对岸那棵杨柳树飞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那道箭影所吸引。
“噗!”
一声轻响。
那支狼牙箭,稳稳地钉在了一片随风摇曳的柳叶之上。箭羽尚在微微颤动,而那片薄如蝉翼的柳叶,竟未被强大的力道撕裂,只是被箭簇洞穿了一个圆润的小孔。
“好!”
“夫人威武!”
江东军阵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即便是姜宇麾下的将士,也不得不为这一箭暗自喝彩。飞驰的战马,百步的距离,摇曳的柳叶,能做到如此精准,这份箭术,已是登峰造极!
公证人老将策马上前,仔细查看后,高声宣布:“孙夫人第一箭,正中柳叶!”
孙尚香缓缓放下鹊画弓,胸口微微起伏,脸上却是一片冰冷。她没有回头,只是用余光瞥向姜宇,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该你了。
现在,所有压力,都到了姜宇这边。
在孙尚香射出如此惊艳的一箭后,他那“阵前吃苹果”的行为,显得愈发像个可笑的小丑。
然而,姜宇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云淡风轻的笑意。他对着孙尚香的方向,遥遥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仿佛在说:别急,好戏还在后头。
然后,在万众瞩目之下,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再次跌破眼球的动作。
他将那颗苹果,向着天空,轻轻地抛了上去。
苹果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开始缓缓下落。
就是现在!
姜宇动了。他没有像孙尚香那般策马飞驰,只是安坐在马背上,不紧不慢地从背后取下了一张看似平平无奇的长弓。
他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
与孙尚香那充满爆发力的“引弓如满月”不同,他的动作,轻柔得不像是在挽弓,倒像是在抚琴。弓弦被缓缓拉开,悄无声息,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的箭,究竟要射向何方?
是射那颗正在下落的苹果?可这与比试的规则“射柳叶”完全不符。
还是说,他要等苹果落地,再射柳叶?那他抛苹果的意义何在?
就在众人满心疑窦之际,姜宇松手了。
“嗡——”
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弓弦震鸣,低沉,悠扬,仿佛龙吟。
那支箭,离弦而出。
它的目标,不是柳叶。
它的目标,正是那颗从最高点开始下落的苹果!
“疯了!”
“他放弃了!”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冒出了同样的想法。
然而,下一瞬间,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箭矢后发先至,在半空中,精准地命中了那颗下落的苹果。
“噗嗤!”一声轻响,如同切豆腐一般,箭簇从苹果的正中心,一穿而过!
但这,仅仅是开始!
那支洞穿了苹果的箭矢,去势不减,依旧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如流星赶月,继续向前飞去!
它的轨迹,不偏不倚,正对着百步之外,那片刚刚被孙尚香射中的柳叶!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放慢。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眼睁睁地看着那支箭,带着一颗被洞穿的苹果,飞向那个微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目标。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却又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河滩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姜宇的箭,到了!
它没有射中柳叶。
它射中的,是孙尚香那支狼牙箭的箭尾!
强大的力道,直接将孙尚香的箭矢,从柳叶上撞飞了出去!
而姜宇的箭,则在撞飞了前一支箭的瞬间,取而代之,穿过了那个由孙尚香的箭簇留下的细小孔洞,将那颗尚未来得及完全碎裂的苹果,死死地钉在了那片柳叶之上!
一箭双雕?
不!
这是一箭三绝!
穿苹果,撞前箭,再穿孔!
这已经不是箭术,这是神迹!
整个世界,死一般的寂静。
风,停了。
水,凝了。
所有人的思维,都陷入了长达数秒的宕机。
“咕咚。”
郭嘉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手中的酒葫芦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他张着嘴,看着远处那棵柳树上,那片挂着一颗苹果的柳叶,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一种叫“主公”的力量,反复碾压,重塑。
“这……这他娘的……也行?”他喃喃自-语。
死寂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狂吼!
“主公威武!!!”
“主公神威!!!”
姜宇麾下的数万将士,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的欢呼!他们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咆哮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看向姜宇的眼神,已经从统帅,变成了神明!
而河对岸,江东的将士们,则像是被集体施了定身法,一个个呆若木鸡。他们脸上的嘲笑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喻的骇然与恐惧。
他们引以为傲的郡主,他们心中无敌的女将,在她最擅长的领域,被人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彻底击败了。
孙尚-香依旧保持着挽弓的姿势,僵在马背上,一动不动。
她的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大小,死死地盯着远处那个挂在柳叶上的苹果。
作为箭术大家,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刚才那一箭,意味着什么。
那需要何等恐怖的眼力,去计算苹果下落的速度、风速的影响、以及两箭之间的轨迹?
那需要何等变态的臂力,去保证箭矢在穿过苹果后,依旧能保持精准和力道?
那又需要何等非人的控制力,才能在百步之外,完成“撞箭穿孔”这等只有在神话传说中才会出现的绝技?
不可能……
这绝不可能!
她感觉自己的四肢,一片冰冷。一种名为“挫败”的情绪,像无数条毒蛇,瞬间爬满了她的心脏。她引以为傲的一切,在这一箭面前,都成了一个笑话。
姜宇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弓,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的笑意。他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策马,向前走了几步,目光落在孙尚-香那张煞白如纸的俏脸上,用不大,却足以让她听清的声音说道:
“孙夫人,承让了。”
“第一场,似乎是在下赢了。”
“噗——”
孙尚香只觉得喉头一甜,一股气血直冲而上,她猛地一咬舌尖,强行将那口几欲喷出的鲜血咽了回去。
她抬起头,那双凤目之中,所有的骄傲、自信,都已碎裂,只剩下无尽的屈辱和疯狂的战意。
“好……好箭术!”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她猛地将手中的鹊画弓扔在地上,翻身下马,锵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
刀锋,直指姜宇!
“第一场,你赢了!”
“现在,开始第二场!”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尖锐,甚至带着一丝颤抖。
“拔出你的剑!与我步战决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