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三年的初秋,大唐境内,确是一派前所未有的景象。若从云端俯瞰,这片土地仿佛被注入了蓬勃的生机,处处都在萌动,处处都在改变。
乡野之间,炊烟袅袅。
昔日面黄肌瘦的农人,脸上多了些红润。孩童的嬉闹声也响亮了许多。新式的红砖瓦房,在不少村落取代了低矮的土坯茅屋,屋顶的烟囱里,冒出的不再是呛人的湿柴浓烟,而是煤块燃烧产生的淡淡青烟。妇人们在河边捶打衣物,用的不再是草木灰,而是廉价的肥皂、洗衣皂,泡沫丰富,去污力强,晾晒的粗布衣裳也显得格外洁净。
“他爹,你看这豆芽,又白又胖!按书上说的,一天换三次水,真就发起来了!”农妇喜滋滋地端着一盆嫩生生的绿豆芽给丈夫看。
“好,好!晚上炒个菜!省下买菜的铜板,给娃扯尺新布去!”汉子咧嘴笑着,手里擦拭着崭新的曲辕犁,“这新犁轻巧,我一个人就能拉动,比那老牛也慢不了多少!等秋收后,咱也去书局买本养殖宝典,抓两只猪崽回来,按新法子养!”
村口的学堂里,传来稚嫩的读书声。寒门子弟,甚至一些佃户家的孩子,也能坐在明亮的教室里,捧着廉价的书籍,识字明理。笔墨纸砚,不再是士族专属的奢侈品。
城镇集市,人声鼎沸。
商铺里,雪白的细盐、晶莹的白糖、五彩的琉璃小件、清香的牙膏、柔软的廉价布匹,琳琅满目。百姓们用辛勤劳作换来的铜钱,购买着以往不敢想象的商品。
“华仙居”酒楼宾客盈门,新推出的炒菜、泡面,让人大开眼界,浓郁的香味飘散半条街。茶楼里,说书人不再只讲才子佳人、隋唐演义,更多是宣讲《大唐民报》上的新政、新法,如何养殖,如何种植药材,何处招募修路民夫,工钱几何。
码头上,装载着水泥、红砖、布匹、琉璃的船只往来穿梭。新修的水泥官道平整宽阔,马车牛车川流不息,将各地的物产运往四方。税卡前,商贾们按新税制排队纳税,虽有心疼,但见路途畅通,治安良好,也觉划算。
朝堂上下,气象一新。
“摊丁入亩”推行数年,隐匿人口锐减,国库税基稳固,寻常农户负担减轻,生儿育女的意愿也高了。吏部严格执行《考成法》,官员升迁黜陟,首重实绩,尸位素餐者被不断清退,寒门干吏得以提拔,行政效率远非昔日可比。
工部与将作监联合,在各处江河险要地段勘察设计,准备兴建水坝水库,既防洪涝,又备干旱时灌溉。户部与司农寺的官员,带着《养殖宝典》和农技手册,深入乡里,指导百姓。
互市口岸,驼铃阵阵,胡商云集。大唐的茶叶、瓷器、丝绸、琉璃、书籍,换回西域的骏马、宝石、香料。边境之地,因商贸而繁荣,冲突反而减少。
皇宫大内,氛围不同。
李世民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眺望长安城。万家灯火,炊烟缭绕,市井喧嚣隐隐传来。他手中拿着一份百骑司的密报,脸上有欣慰,也有一丝深藏的凝重。
“陛下,看这气象,贞观盛世,已现雏形啊。”房玄龄在一旁,感慨道。
“是啊,”李世民轻叹,“秦兄到来,不过三载,大唐竟已翻天覆地。百姓能吃饱穿暖,孩童有书可读,道路通畅,商贾繁盛,府库渐盈……此等光景,朕在数年前,做梦亦不敢想。”
杜如晦补充道:“更可喜者,乃是民心。如今百姓谈论的,是如何养猪养鸡能多赚钱,如何种药发家,孩子该学何等技艺以备将来。心中有望,眼中便有光。此乃江山永固之基石。”
然而,喜悦之下,潜流暗涌。
长孙无忌沉默片刻,低声道:“盛世之象固然可喜,然则……树大招风。如今我大唐富庶,四方皆闻。西突厥、吐谷浑近来蠢蠢欲动,恐非吉兆。且国内……佛门整顿,触及甚广,某些世家大族,表面顺从,私下怨言颇多。秦族所出之物,虽利国利民,然其技近乎道,长此以往,朝廷各项命脉,是否过于倚重龙首原?此……不可不察。”
李世民目光深邃,望向龙首原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隐约传来机器的轰鸣。
“朕岂不知?”他声音低沉,“秦兄之心,朕信。然秦族之势,已成庞然大物。科技、财源、乃至军备,皆与之息息相关。如饮醇酒,知其美,亦恐其醉。”
他转过身,看着几位心腹重臣:“如今之势,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唯有继续强大自身,方能驾驭这前所未有的局面。修路、治水、强军、富民,一刻不能停!唯有我大唐自身足够强韧,方能无惧任何风浪,方能……真正掌控这盛世航向!”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至于那些暗处的魑魅魍魉……百骑司与不良人,须得盯紧了。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朕倒要看看,谁敢在这盛世开端,兴风作浪!”
初秋的夜风,已带凉意。盛世的光辉之下,阴影也在悄然生长。帝国的舵手们,在品尝丰收喜悦的同时,也已感受到了肩头愈发沉重的压力,以及那潜藏在繁华表象下的、未知的挑战。
贞观盛世的大幕已然拉开,但剧情,远未到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