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带着白银,踏入了洛阳城中一家看起来颇为热闹的酒楼。
他在临窗的位置坐下,点了几样不算精致但分量十足的家乡菜,又要了一壶本地产的烧刀子。
酒菜上桌,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狼吞虎咽或借酒消愁,而是慢慢地吃着,耳朵却清晰地捕捉着大堂里传来的各种嘈杂议论。
白银则被他安排在凳子上的一个软垫上,面前摆着一整只刚刚出炉、烤得焦香流油的烤全羊。
小家伙眼睛都亮了,低低地呜咽一声,便埋头大快朵颐起来,这段时间跟着林木风餐露宿,确实是苦了它。
“……要说咱们洛阳城这些年,变化可真不小!玄铁门,那可是真真儿的崛起了!”
“谁说不是呢!听说几十年前,有位路过的仙师,看上了玄铁门矿洞里的东西,取走之后,便留下话说玄铁门受其庇护。
就这一句话!玄铁门这几十年就顺风顺水,如今已是咱们洛阳城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帮派了!”
“嘿,跟着喝汤的也不少。就比如那黑风寨,十几年前不知怎么抱上了玄铁门的大腿,如今也堂而皇之地进了城,改名‘黑风帮’,那气焰,啧啧……”
“嘘!小声点!黑风帮的人你也敢乱嚼舌根?他们那门头上还挂着不知是什么猛兽的头骨呢,看着就瘆人……”
林木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眼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将杯中那劣质却辛辣的烧刀子一饮而尽。
消息打探得差不多了。
他放下几块碎银子,抱起已经吃得肚皮滚圆、惬意舔着爪子的白银,起身离开了酒楼。
午后略带慵懒的阳光洒在街道上,林木慢悠悠的来到了黑风帮的驻地。
果然如传闻所说,门头装饰得颇为气派,比周围其他建筑都要显眼。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大门上方悬挂着的一具不知名野兽的完整骨架,白骨森森,透着一股蛮横的煞气,仿佛在警告所有路过之人,此地不好惹。
林木依旧穿着那身陈旧的衣裳,看上去与寻常的落魄青年无异。他面无表情,径直朝着那扇敞开着的大门走去。
“站住!”门口两名膀大腰圆、手持鬼头刀的黑风帮帮众立刻上前,斜着眼打量着他,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小子,酒喝多了走错地方了吧?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也是你能来的?滚远点!”
林木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偏移一分,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们的呵斥,也没有看到他们手中那明晃晃的兵刃。
其中一名帮众见他无视,顿觉失了面子,骂骂咧咧地伸手就推向林木的胸口:“妈的,聋了吗?找死……”
他的手尚未触及林木的衣襟,整个人便如同被一柄无形巨锤砸中,猛地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厚重的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软软滑落在地,不知死活。
另一名帮众脸上的狞笑瞬间僵住,化为惊骇,他甚至没看清同伴是怎么飞出去的。
他惊恐地看着依旧缓步前行的林木,如同见了鬼一般,想要张嘴呼喊,却发现一股无形的压力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看似落魄的身影,如同索命的幽魂一步踏入了黑风帮的门槛。
院内,几名正在操练或闲聊的帮众注意到了门口的异状,纷纷围了上来,刀剑出鞘,寒光闪闪。
“什么人敢来黑风帮撒野!”
“拿下他!”
林木目光平淡地扫过这些充满戾气的面孔,这些或许都曾是参与过围杀周猛教头的凶手,或许只是后来依附的爪牙。
他无需动手。只是心念微动,一缕筑基修士的威压如同水波般弥漫开来。
对于这些内门功法都未必修炼的凡人武者而言,这缕威压如同山岳倾塌,浩荡天威!
“噗通!”“噗通!”
围上来的帮众们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骤然降临,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浑身筋骨酸软,提不起半分力气,手中的兵刃叮叮当掉落一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跪伏下去。
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瑟瑟发抖,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林木看也没看这些匍匐在地的蝼蚁,抱着白银,步履从容,如同漫步在自家庭院,朝着内院深处,缓缓走去。
清算,开始了。
内院得到警报,又冲出十数人,为首的是两名气息彪悍的堂主,其中一人赫然是当年参与乱风谷围杀的元凶之一。
“哪来的狂徒,敢……”那堂主话音未落,只见林木目光淡淡扫来。
下一刻,那堂主以及他身边几名心腹,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神采瞬间黯淡,七窍中渗出细细的血丝,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气息全无。
无声无息,夺人性命!
这一幕彻底击溃了剩余帮众的心理防线。他们尖叫着,如同见了洪荒猛兽,丢盔弃甲,四散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林木没有阻拦,他的目标很明确。他一步步走向大厅。
厅门轰然洞开,一个穿着锦袍面容依稀还能看出当年的几分狡黠,如今却更多了养尊处优肥硕的中年男子,在几名贴身高手的护卫下,强作镇定地走了出来。
正是黑风帮帮主,焦屠!
焦屠看着缓步走来的林木,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惊疑和陌生。他搜肠刮肚,也记不起自己何时得罪过这样一位气息深不可测的人物。
“这位……少侠,”焦屠斟酌着开口,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惯有的笑容,“不知大驾光临我黑风帮,有何指教?若是手下儿郎有所得罪,焦某定当严惩不贷!”
林木在他身前数丈处停下,目光平静地落在他那张臃肿的脸上。
“焦屠,”林木开口,声音平淡,却字字清晰,如同寒冰撞击,“三十多年前,乱风谷,青沙帮周猛。你可还记得?”
“周猛?乱风谷?”焦屠先是一愣,随即,尘封的记忆被猛地撬开一道缝隙。
那件在他看来不过是早年为了争夺矿脉生意、无数血腥争斗中寻常一桩的旧事,骤然浮现。
他脸色微变,仔细打量着林木,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一丝逐渐升起的惊疑。“你……你是何人?与那周猛是什么关系?”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气息如渊、眼神冷漠的青年,与当年那个在乱风谷中微不足道的青沙帮普通弟子联系起来。
“看来,你是忘了。”林木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无妨,我帮你记起来。”
话音未落,焦屠身边那几名当年参与过围杀、手上沾满青沙帮鲜血的老匪,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便猛地一僵,眼中神采瞬间黯淡,七窍流血,软软地倒了下去。
瞬间毙命!
焦屠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肥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一股骚臭味从下身传来。他惊恐地看着林木,如同看着索命的阎罗。
“饶…饶命!当年之事……是误会!是焦某猪油蒙了心!少侠,不,前辈!饶命啊!我愿意献上黑风帮全部财产……”他语无伦次地求饶,涕泪横流,当年的笑面狼风采荡然无存。
他来不及说完。林木并指如剑,轻轻一划。
焦屠求饶的声音戛然而止,头颅滚落,脸上还凝固着惊恐、茫然与难以置信的表情。
林木不再看那无头尸身,他走到大厅那张黑檀木虎头案桌前,挥袖清空杂物。将焦屠以及另外几名元凶的头颅,一一摆放在案桌之上。
随后,做完这些,他取出一块普通的木料,并指如刀,木屑纷飞间,一个简朴却棱角分明的木牌已然成型。刻下“周猛”的名字,端正放好。
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三炷线香,指尖一捻,香头无火自燃,袅袅青烟升起。
林木持香,对着木牌躬身三拜,插香入案。
“周教头,当年之仇,今日了结。安息吧。”林木轻声低语,仿佛在与一位故人对话。
厅内外,那些侥幸未死未曾参与当年旧事的帮众,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有人瘫软在地,屎尿齐流,腥臊之气弥漫;有人连滚带爬,哭爹喊娘地逃离这个瞬间化作修罗场的大厅;更多的人则是面色惨白,浑身颤抖地跪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林木没有再看他们一眼,也没有理会那些四散飞逃的身影。
仇已报,恩已偿。
他转身,抱着安静蜷缩的白银,在弥漫的血腥与线香的袅袅青烟中,缓步走出了已然崩溃的黑风帮驻地,身影渐渐消失在洛阳城的街巷尽头。
身后,只留下一个祭奠的诡异场景,以及一个注定将在恐惧中分崩离析的黑风帮。